2008年1月13日星期日

2008年1月14 「穿梭时空三世情」之一《买妻》/ 月薪8000的乞丐给我上了震撼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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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 华长进 [mailto:huachangjin@yapp.com]
发送时间: 2008年1月14日 8:05
主题: [#hcj701108795#]2008年1月14 「穿梭时空三世情」之一《买妻》/ 月薪8000的乞丐给我上了震撼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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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快乐使者

2008年1月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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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竹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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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东道西】


「穿梭时空三世情」之一《买妻》


缘 起
「咦?我在哪里?」



「你在菩萨地。」



那是什麽地方?



「菩萨修行的天外天。」



「那我成佛了吗?」



「不,你并未成佛。」



「那我为什麽会在这里?」难道她死了?



「因为你必须在这里。」



「我不懂。」



一道白光渐渐成形,背脊微驼的白胡子老人拄着挂上酒葫芦的拐杖,缓缓地

走到她面前。



「你的灵魂离体了,我特意下去带你上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我的灵魂为何离体?是受了什麽重大撞击吗?」书本上有说过这种事──

离魂。



老人故作神秘地说道:「日後你便知晓了。」



「为什麽要等到以後,现在不行吗?」她不喜欢待在这里,她要回家。



「你有件事要做。」只有她才行。



「我?」她又不是什麽大人物,干麽要找她?



「跟我来。」



「嗄?!」



一阵莫名的吸力忽起,让人无从抗拒的往前飘……咦!她在飘?!



老人的手一挥,拨开厚厚的云层,锣鼓喧天的一群人打底下经过,一顶大红

花轿摇摇晃晃的抬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内,人声鼎沸。



看来是一场喜事。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是喜气洋洋的迎嫁行列,但不见一人面露喜色,个个眉

头紧皱像是送葬,神情肃穆得让人凄楚落泪。



「今天的新嫁娘叫长孙无垢,是唐朝长孙皇后一系的後裔,也是你的前世。」



「我的前世?」



「你必须帮助她改变她未来的命运,今生她若无法获得幸福,同样的不幸将

一再降临在你身上。」



「什……什麽?」她要怎麽帮她?



「去吧!孩子,别害怕。」他会在上面看着她。



「等……等等,你是谁?」古里古怪的。



「呵呵……我是月老。」



「嗄?!」



背上突地被人一推,她像断线的风筝往下掉,一直掉、一直掉……


第一章
明神宗末年,盗贼四起。
严吏苛税,贪污腐败,党争不断导致民不聊生,富者贪生怕死,趋炎附势,送金送银送美妾的巴结官宦,穷苦人家却得典妻卖子才得一口温饱,骨瘦如柴地等着阎王点召。
驱元建明理应丰衣足食,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人有饭吃,毕竟是汉人当政,能比外族人凶恶吗?起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吧!
其实不然。
从洪武皇帝开始,杀功臣、废贤能,设文字狱,斩杀文人士气,武将凋零,四域强敌环伺,这国势如何兴盛得起来?
这世道越来越难过了,尽管人间仍是一副太平景象。
「来来,现炸臭豆腐,不臭不用钱!」
「今早抓的河鲜,大婶,买几条加菜吧……」
城南东边的鸳鸯桥上,各式小贩卖力吆喝,桥头两边商行林立,大夥为挣着几分钱奔波辛苦,日子难度呀,不努力点不行。
「花化大婶,这帕子我可是花了一日夜的工夫绣的,你喊这价,我一家老小哪够过活?」
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朱唇玉腮杏眼儿,发似柳丝的以简单的红绳东着,犹如水波中漾出的芙蓉仙子,叫人一见就顺眼。
「欸,我说长孙姑娘,这价钱算公道啦,我收你这成本价,转手也没赚多少 ……」
「这个彩凤荷包多少钱?」一位姑娘来买胭脂水粉,瞧见出自长孙无垢之手的织品是看得爱不释手。
「姑娘好眼光,这个彩凤荷包只要五百文钱,你看看这绣功多精细,绝对物超所值,买到算你捡到便宜……」花大婶堆起笑脸迎客。
一旁的长孙无垢闻言挑起眉,冷冷一笑。
弯腰哈手收了白花花的银两,花大婶笑得阖不拢嘴。
「成本五十文钱,您倒卖了个好价呀!」
花大婶脸上的笑容倏僵。糟了,她只顾着做生意,都忘了这丫头还没打发呢!
既然人家这麽现实,她也不用太客气了。
「这些绣品花样简单点的三百文钱,繁复些的五百文,随便花大婶你要不要,反正西桥头的翠珠大姊等着我给她送过去呢。」
翠珠大姊人虽老实不占人便宜,但太过木讷不懂逢迎客人,绣品一个月也卖不出去几件。
「算四百文钱行吗?」
她沉吟一会,「行,可您老要答应让我借支一个月。」爹爹的病不能再拖了,上好的药材贵得令人咋舌。
「借支呀……」花大婶面有难色,纯粹是小气性格作祟。
「五两银子。」她熬夜赶工应该应付得了这个数吧?!
「也行,不过你得帮我绣套鸳鸯枕被,井口巷那个王家闺女下月要出嫁,早嚷着跟我要套针黹活儿巧的枕被当嫁妆……」
这花大婶真会趁火打劫。她苦笑一声,打算应承下来。
忽地一道身影硬生生将她挤到一旁,手从摊子上抓取一件香囊反覆看着,嘴里不住赞叹。
「咦,这牡丹香囊好漂亮。」
猝不及防的长孙无垢一下失了重心,身子被撞手中的绣篮顺势往前飞,她惊呼一声,「啊,我的绣篮!」
这些织品、绣件可是买命钱呀,爹爹的药、一家的肚皮全得靠它了。
一只长臂翩然伸出接住绣篮,手一兜转,绣篮便已端至她面前。
忙不迭赶紧接过,她松了一大口气。
「谢谢公子……」
「姑娘没事吧?」
抬眼,就见一双盈盈含笑的眸子瞅着自己,白净脸庞一派斯文书生气,两人四目相接时,男人眼底闪动一抹异样光芒。
好美的姑娘,气质灵秀,仓皇甫定的小脸叫人望之心怜,想……纳为已有。
她别开视线,分不清自己急遽跳动的心是因为方才的意外,还是眼前的男人。
「少爷,你看这个……少爷!」小姑娘转身一见,脸露不豫,占有慾强的连忙勾住主子的手。
「你来帮我看看,这个牡丹香囊和我今天这件裙很相衬……」
今儿个冬月陪主子来城南店舖视察商务,向来疼宠她的少爷拗不过她的一再请求,陪她来市集逛逛,买些女孩家的胭脂水粉。她可得意了,得挑些好货,回府後才能跟一干姊妹炫耀。
长孙无垢忆起正事,妥协的道:「花大婶,就五两吧,你先给我,我急着给我爹救命。」事有轻重缓急,眼前重要的是拿到钱再说。 她拿了银两,从绣篮里拿出绣件交予花大婶,两人又是一番讨价还价,终於讲定价钱,她准备离开。
冬月见到新的绣件,见猎心喜,眼一亮,又拿起一块绣帕要主子看。
「少爷,你看这块帕子……」
皇甫追命虚应一声,目光始终恋恋不舍的停留在长孙无垢身上,冬月讲了些什麽,他一句也没听进耳。
「……少爷、少爷!」她也发现她家少爷的心不在焉了。
「嗯……啊?」那水仙子一般的姑娘要走了,他突生起莫名的心急,直想追过去。
循着主子视线,冬月心生防备的瞪着长孙无垢,内心生起一股妒意,她从未见过少爷这般看过哪个姑娘。
眼见长孙无垢就要离开,她谑心一起,恶作剧的伸出腿。哼,这下看你不跌到河里喝水才怪,还敢不敢勾引我家少爷!
「啊!」
「姑娘小心!」
这鸳鸯桥的护栏不过半人高,根本挡不住长孙无垢的冲势,她闭起眼,看来这一劫是躲不过了,不过当落河的噗通声一起,她惊讶的睁眼,发觉自己根本没吃水,跌倒在地的膝上隐隐作痛。
她没落河,那麽那声落水声是……
「有人落水啦!快来救人!」河岸旁有人惊呼。
「少爷!少爷!」冬月惊惶失措的喊着,急得都哭出来了。少爷身子弱,怎堪落水的折腾呀!
低头横一眼长孙无垢,没时间寻她晦气,她急呼呼的冲下桥。少爷要是有个万一,她回去该怎麽交代!
这皇甫夫人疼儿子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
「我的儿呀!我的儿,我的心肝,你可不能有一丝闪失,我这孤老太婆的下半辈子就只能指望你了。」
一身贵气的老妇人趴在床头号啕大哭,泪水如豆的弄花一脸水粉,犹不自知的呼天喊地,悲怜自己的後半生无依无靠。
在这间布置华丽的屋子内,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悲戚的,心头沉重得有如挂着千斤石,没人展颜的凝着眉,好不悲恸。
富贵人家富贵命,即使路有饿死殍,乞儿无衣可御寒,但是宣丽堂皇的皇甫大宅仍是彻夜点灯,光明大放恍如白昼。
原因无他,只为了躺在锦被上、气若游丝的长公子──皇甫追命。
「儿呀!你睁开眼看看娘一眼,别再睡了,娘为你准备人参鸡汤和仙灵山的雪蛤,你起来喝一口吧!不要再让娘担心了。」
抽抽噎噎的皇甫夫人手捧着一碗参汤,细心的舀了一小匙想喂亲儿,然而他紧闭的唇不张,汤液浪费的由唇边滑落,弄湿了江南绣坊最珍贵的湘帕。
可没人注意那一点小事,大家在意的是因落河再度病倒的嫡长子,他打小因为早产的缘故就是个药罐子,身子骨不好难调养,近来好不容易健康稍有起色,没想到今日却不慎落水,急坏了一家老小。
二十多年来为了他的身子,大夫是一个换过一个,药材再贵再难得也想办法弄来,不管是大夫开的药单还是邻里相传的偏方,都是他的救命金丹。
曾有相士命断他活不过弱冠,属於天生夭折的命格,不过在一名老和尚的改命下,他不仅撑过二十,还挺进二十有五,皇甫夫人还巴望着儿子能长命百岁呢。
「张管事,我要你请的王御医到底来了没?没瞧见少爷难受得紧。」这些奴才尽是偷懒,也不晓得多为主子着想。
「去请了,应该快来了。」他冷汗直擦的应道。
「那怎麽还没来,没派轿子去接人吗?」没交代就不会办事,想累死她不成。
「呃,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起颠簸,怕摇晃太厉害会给摔了。」所以快也快不了,只能慢慢来。
「唉!快派人再去催催。」频频拭泪的老夫人不忍心儿子受苦,满脸心疼的咳声叹气,愁着儿身一身病痛。
「是。」张管事唯唯诺诺的出了房门差人办事去了。
皇甫追命所居的秋霜院是寻常人家的三倍大,前有小桥亭阁、水榭苍木,後是小庭园圃、花卉季换,宜人的景致不下秦淮美景。
仆人房紧邻在侧,光是服侍的小厮、丫头就有十数人之多,园丁和跑腿的长工还不在其中,其中最得宠的,就是成天随伺的冬月。
「冬月,你是怎麽照顾少爷的,为什麽好好一个人会掉进水里?」皇甫夫人板起脸,满心愁急无处发的全宣泄在一旁的丫鬟身上。
冬月连忙一跪,惶恐不已地直打哆嗦。
「是市集一个贱妇,少爷为了救她所以……」她不敢说出要不是自己起了恶心,少爷也不会为了救人而落水。
「这坦追命也真是,不看看自己的身子消受得住吗?当什麽好人呢……我这苦命的儿呀!打小就没一日快活过,老是在汤药中度过,怎生得折磨呵!」
一想到儿子的病,她又欷吁地泪盈眼眶,绢帕拭了拭还是止不住伤心的泪水。
「夫人,您就别难过了,少爷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倒是您要保重自己,这个家要靠您撑着呢,您可不能倒呀!」跟随夫人多年的徐嬷嬷也眼中带泪的安慰着。
「儿是我的心头肉呀!叫我哪能不神伤,我就巴望着他给我送终。」她求的不多,只望菩萨能让他多活几年。
「呸呸呸!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少爷是大富大贵的命,谁也带不走,日後他一定让您享尽清福。」折寿的话可别再提了。
「享福我是不敢想,只要能看着他成家立业,为皇甫家开枝散叶,我少活几年都值得。」
老夫人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不太自然,药罐子的皇甫少爷能活多久连阎王都说不得准,这若要求个後勉强成亲,嫁进门的新妇不等於守活寡,求子无望还得伺候病痨子,日後的孤寂可想而知。
世道虽不好,但谁家的父母愿意女儿受这种苦呢?除非真的过不去了,不得不求此下策。
「夫人呀,这事不难,我给您出个主意。」两眼一亮的徐嬷嬷兴奋的说着。
「什麽主意?」瞧着她眉飞色舞的神情,皇甫夫人眼泪拭一拭地侧过头。
「冲喜嘛!我看少爷八成是招了瘟神,咱们就替皇甫家添个人,藉着喜事来去去霉气。」
「冲喜呀……」她低头一忖,在心中盘算。
「夫人,您就别犹豫了,想想过个年就有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好抱,您还能有什麽心愿未了?」
「孙子……」一幕含贻弄孙的画面浮现眼前,她不由得笑了。
「夫人,咱们得合计合计,看您想要什麽样的人家,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是官宦千金呢,或是商人之女,总要有个方向才好打算。」
「可命儿这宿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有好人家的女儿肯委屈下嫁。」连媒人都不肯上门说亲。
徐嬷嬷气粗的一哼,「有钱还怕没人肯点头吗?这年头没什麽东西买不到,只要出得起银两。」
锦被下单薄的身子微微动了动,意识混沌的皇甫追命听见母亲悲楚的哭声,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力不从心,全身发冷汗的彷佛置身雪地中,怎麽也无法暖和。
虽然他羸弱得难以抚慰伤心的娘亲,但是他仍清清楚楚的听见她和徐嬷嬷的对话,心急叉难受地欲出言阻拦,只是喉间始终发不出一丝声音。
冲喜吗?
这不是白白糟蹋人家姑娘的一生,让他来到人世间的罪孽又多了一条,打娘胎带来的痼疾根本不该有娶妻的念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到几时。
「夫人,这件事交给我去打理,就算要跑断我这双腿,我一定帮您找到满意的媳妇。」
「真的可行吗?」皇甫老夫人忧心忡忡。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徐嬷嬷拍拍胸脯保证,信心满满。
但是,真的没问题吗?
她跑遍全城有待字闺中的女儿人家,大家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倏地眼睛发亮,可一听见皇甫两字,当下闭门锁户的直说闺女已许人。
有钱有势是一回事,没命享用有什麽用,出身好不代表命好,人呀!平平安安就是一种福气,谁想沾染晦气赔上个女儿。
不过呢,就那麽巧,就在她以为没指望的时候,一个天赐的人选出现了!
「大姊、大姊,这包子要趁热吃才有味道,我们一人一半分着吃,这边给你,我吃小块的就饱了。」
比实际年龄瘦小的长孙无忌笑得好不开心,双手捧着一粒热腾腾出包子,又蹦又跳地活似山里的野猴,如得至宝的迎面走来。
他一边喊烫,一边剥开香喷喷的白嫩面皮,掰成一大一小各一半,小的他自己拿着,大的那一半推到大姊面前,就怕她吃不饱。
早年长孙一家在京城一带也是大户人家,仆佣如云,家大业大,为士大夫之後,家底丰厚堪称富裕,出入车马接送,是当时极受推崇的文人世家。
可是因为一篇咏春词激怒了当朝皇上,无端地被削去尊荣贬为庶民,家财充公落入奸人之手,一贫如洗的成为落难人。
「不了,我不饿,你吃就好。」长孙无垢笑笑地推了回去,帮年仅十岁的幼弟擦去脸上污渍。
他摇头,不肯接下。「怎麽会不饿,你一早就上市集,连碗小米粥也没喝,你已经一整天没进食了。」
「你这小鬼头甭为姊操心了,你多吃一点快快长大,帮忙照顾爹娘,让姊多接几件绣品。」一家能得温饱就足够了,她不求大富大贵。
「可是大姊不吃会饿坏的,没力气一针一线的绣着花样。」长孙无忌很坚持的一定要她先咬上两口,否则他也要饿肚子。
「傻小子,姊看起来像是不会惦着自己的人吗?刚才花大婶请我吃了一碗豆腐脑,我饱到快吐了。」她故作饱食一顿的模样,轻拍着腰腹。
「真的吗?」他吞了吞口水,想像口中含着豆腐脑的滋味。
除了稀粥和野菜外,他很少嚐到别的东西,就连手中的菜包也是邻居大婶看他骨瘦如柴的可怜样,才硬塞给他的,难怪他要口水直流,垂涎三尺。
「大姊什麽时候骗过你,你瞧我还满嘴甜味呢!」对不起,无忌,大姊无能,没能让你吃好、穿好的。
看着幼弟旧衣上裂开的小缝,心中有愧的长孙无垢抚抚他的头,牵着他走回破旧的简陋小屋。
其实她打从昨晚就没进一粒米、一口菜了,家中的情况不允许多一个人吃饭,她才谎称已吃饱,将所剩无几的米粥留给家人。
现在的家境大不如前,抑郁不得志的父亲因家道中落而病倒,文人气节消磨殆尽,不若昔日意气风发的风采,日渐衰颓地犹似耄耋。
百无一用是书生,书读得再多有何用,遇上昏庸帝君,满腹经纶无用武之地,反遭陷害的一蹶不振,镇日与药为伍,毫无谋生能力。
其母柳氏更是弱质女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曾是千金小姐的她仅能料理家务,洒扫里外,一家生计全落在年仅十七岁的长女身上。
所幸她习得一手好手艺,善女红,针黹了得,能绣出不输宫廷织娘的好绣品,勉强得以维持整家人开支。
只是父亲夜咳的毛病又犯了,不找大夫抓药不行,而小弟抽高的身子也该换件新衣,这些都需要钱。
省她一口饭,就有银两帮爹治病,无忌也可以有新衣,不用再穿爹的过大儒服。
无怨无悔的为家人付出,她从未喊过一声苦,还想多接一些事做,好帮快及笄的小妹买只银钗,让她不用再羡慕张大娘的女儿。
「大姊,太好了,你终於回来了……」
才刚进家门,就见长孙无邪紧张的冲过来扯住她衣角,眼角边挂着泪,一副茫然无措样,长孙无忌则怯怯的缩在角落里。
「无邪,怎麽回事好好说,别哭。」她帮妹妹揩去面上的泪水。
「常老板说,上个月的米钱、菜钱我们都还没给。」
眼一眄,就见长脸瘦高的杂粮店常老板一脸不耐的坐在桌边,见到她进门马上起身。
「我说长孙二姑娘,你记错了,不只上个月,上上个月的帐你们也还没清呢!」
「多少钱?」长孙无垢沉声问。
常老板拿起腰上系着的算盘,拨了几下,「五两银又两百文钱。」
五两银又……捏了捏荷包里的银两,今儿个跟花大婶借支的也就五两银,全给的话爹的药怎麽办?
「这样吧,常老板,我先付一半,剩下的下个月再给,行否?」
常老板皱起眉头,「长孙姑娘,你不能每次都这样啊,我常某做的也是小本生意,老这样让你们赊欠怎麽行!」
她将二两银子放在桌上,「就这麽多,下个月我一定把债清了。」
常老板看看桌上的银两又看看她,面无表情的把钱收进钱袋里。「你老是这样坏我的规矩,下个月还?也行,我加你利息便是。」
「怎麽可以这样!」长孙无邪气急败坏的喊,他们哪有钱付什麽鬼利息!一急,眼泪哗啦啦的流得更凶了。
「无邪,别哭,我们欠人家钱就是不对。」长孙无垢疲倦的说:「常老板,钱拿了你就请回吧,下个月我会把钱准备好。」
常老板哼了哼,也没多说什麽,走了。
「大姊,下个月我们哪有钱?」年方十三的长孙无邪仍是哭哭啼啼的,她看着一脸沉着的长姊,真不敢想像这个家要是没有她该怎麽办?
「别哭了,老是哭钱也变不出来。」无邪老说她勇敢,再大的困难横亘在眼前她泪也不掉一滴,妹妹哪知道,所有的心酸她都往肚里吞,不哭,是怕伤眼,她缝帕绣被都还得靠它们呢。
家徒四壁的破屋子除了一张桌子和四、五张小凳子外,最明显的便是灶台,煮饭、烧开水都在这狭窄的空间,勉强用布帘隔出两间卧房,父母一间,他们姊弟一间,寒碜的空间让人怀疑他们怎麽住得下去。
扶着丈夫走出房间的柳氏看到哭泣的女儿有些鼻酸,他们夫妻俩面皮薄,根本不知怎麽应付来讨债的常老板。
「爹、娘,你们怎麽不多休息一会,这厅里风大容易受凉。」长孙无垢要幼弟将门关上,免得风渗入屋内。
「早死早超生还休息什麽,拖着这要死不活的身子有何用,只会让人瞧不起。」生不如死。
「爹,别说丧气话,天无绝人之路,只要等无忌长大了,他会赚大钱来孝敬你。」再也没有人敢说些闲言闲语。
爹,我长大後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和娘,我还要盖大房子接你们一起享福,不让大姊半夜还辛苦的穿针引线,为着咱一家老小忙碌。
直点头的长孙无己心在心里发下宏愿,希望能减轻大姊的重担,不再省吃节用只为帮他买一本习字的字帖。
「哼!这世道没财没势的怎麽出头,不当乞丐就是祖上有德。」
备受轻视的长孙无忌眼眶微红,小手握成拳垂放着,心里难过父亲的冷言冷语。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往他背上一抚,他抬起头望进一双坚毅的灵眸中,受辱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回给大姊一个坚强的笑容。
「我会努力--- ;钱,不会让弟妹流落街头。」
「你能撑这个家多久,不用嫁人了吗?」女儿养大是别人家的,哪能长留家中。
「若非一家衣食无缺,得保安乐,无垢定不出阁。」她眼神坚定的说道,愿意为这个家牺牲到底。
「你……」她的坚决令人动容,咳声连连的长孙公义不免一震。
有女如此,是父母的福份。
「说得好,真是仁德宽厚的好姑娘,让人感动呀!」这坚忍不拔的魄力有大家风范。
一名老妇不请自来的推门而入,一瞟见屋内的简陋微露嫌恶脸色,但她小心的藏好鄙夷之色,不叫这家人发觉。
「你是谁?」居然大剌剌的闯入人家家里,好奇的长孙无忌偏着头一问。
「呵……我姓徐,大家都叫我徐嬷嬷,我见这姑娘生得水媚灵秀,想为她说一门亲事。」相信她家夫人瞧了也会满意。
「亲事?!」是要嫁人的意思吗?长孙无忌紧紧抓着大姊的手惶惶不安。 「这户人家是地方首富,长公子年少俊逸不过二十五,性情温和又待人亲切,从不
发脾气,你要是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成把成把的银子全在你掌中,要多少有多少,没人敢吭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这天下掉下来似的好运却没人敢伸手去接。
徐嬷嬷看看二老视线又转回长孙无垢脸上,「金山银山就等你一句话了。」
抬眼环视无长物的破茅屋,长孙无垢没有考虑太久,她深吸一口气──「好,我嫁。」

第二章
锣鼓喧天,鞭炮声响彻云霄,大队的迎娶行列足足有一条街长,披红戴彩的吹吹打打,一路热闹万分的引人注目。
手环金珠银链,头戴南海珍珠串成的凤冠,镶着玛瑙翡翠的霞帔更是珍贵不已,看得出男方有多重视这场婚礼,出手大方得令人咋舌。
环顾残破的屋子,再瞧瞧自己这一身奢华,毫无喜色的新嫁娘觉得讽刺,人穷与大气竟有如此大的悬殊对比,她得绣几件织品才能换得一颗小珍珠?
她不知道皇甫家有多富有,但见摆满一屋子仍放不下、必须往屋外搁的迎娶礼品,她感觉肩上的担子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
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即使只是大富人家,她要面对的恐怕不只是服侍相公、克尽妇道而已,偌大的家务、人情是非,她应付得来吗?
还有,听说皇甫追命是病痨子,病佩撅的身躯多活一日都像天赐的,谁入了门都不会有未来,除了冷床孤枕再无其他。
深吸口气她要自己坚强点,皇甫夫人允诺照顾她的家人,并会延医治好父亲的病,这样就够了,就算将来会过得不幸也是她的命,她认了。
媒人一句时候到了,新娘该上轿,强忍泪水的长孙无垢再三拜别爹娘,叩谢亲恩,脚步徐徐的步上花轿,不敢回头看。
耳语低低传入她耳中,诸多不堪的字眼纷纷出笼,有关长孙家的,也有皇甫一氏的流言,字字句句带着嘲讽,以及一丝淡淡的怜悯。
锣鼓声不断,轿子一晃一晃的,迈向她未知的命运。
蓦地,细微的撞击引起她的注意,好像有某样东西由天而降,坠落在花轿上方。
「咦,轿子怎麽突然变沉了,刚才没这麽重呀?」轿夫狐疑的嘀咕着,更加卖力的扒高花轿。
没人瞧见轿子外吊着一个人,两条大白腿惊惶失措的蹬呀蹬,由放下帘幕的窗口滑入轿内,与泪水未乾的新嫁娘面对面相视。
呃,月老那死老头搞什麽鬼?古人与今人的第一次会面竟然在这种状况下?!上官星儿抓抓一头乱发,考虑着要怎麽开口。
「你……」怎麽跟我长得好像,两人犹如照镜似?只是她头发剪得怪里怪气,只至耳下而已,看来不伦不类。
「欸,哈、哈罗……」
「哈罗?」
再抓抓头,上官星儿想着措词,「那是阿豆仔打招呼说的啦,我们重新来、重新来,你们古代人是怎麽说的呀?唔,姑娘,小生有礼了……不对,我是女的耶……」
长孙无垢一脸迷惑,「你跟我……长得好相似……」
「废话,我是你的後世咩!」
「後世?」她吓了一跳,「你……你是人吗?」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鬼怪出现吧?
「少夫人,你在跟谁说话?」不会晕轿吧!
随行一侧的媒人婆掀开轿前的一角红巾,小声的关心一问。
「你……你没看见她吗?」长孙无垢指着面前的女子。
「谁?」媒婆探头一瞧,当她紧张过度。
口水一咽,她故作若无其事,不解为何没人瞧见轿子多了一个人。「没事,我以为是妹妹追了来,在叫我呢。」
勉强将媒婆打发过去,她回头看着上官星儿。
「你别这样看我啦,你以为我很爱来吗?我也是被逼的好不好,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叫月老的怪老头推下来,我才Shock 咧。」
「月老爷爷?」她指的是掌管天下姻缘的月下老人吗?
还有夏克?那是什麽?这个姑娘讲话好奇特。
「我还肯爷爷咧!」肯爷爷就是肯德基的昵称,唉,提到肯爷爷就想到香喷喷的炸鸡,害她肚子顿时咕噜叫了起来。
见前世更困惑了,上官星儿挥挥手,「那不重要啦,反正就是月老那欧吉桑把我一屁股踢下来,我就来了。」
「那……姑娘,你来干什麽?」
上官星儿哀怨的看着她,「唉,还不都是因为你……」
「为我?」
「欧吉桑说你是我的前世,我必须帮你找到幸福,否则以後的我会非常非常不幸。」
「我是你的……前世……」她听得瞠目结舌。
「不过你都出嫁了,还找什麽幸福啊?难道说,你所嫁非人?!该不会你老公会家暴吧?」
听到所嫁非人,长孙无垢眼神黯了黯,「你别乱说,我的夫君家世极好,我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上官星儿咂咂嘴,「这可难说,大户人家媳妇的饭碗难端啊,你没看那个连夫人,八卦杂志一天到晚说她那个高宫老公会打老婆,有钱又有什麽用……」
见长孙无垢一头雾水,她废话也不多说了,「总之呢,让你幸福就是我的责任啦,我叫上官星儿,以後请多指教捏!」说完,还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学日本人那套准没错,礼多人不怪。
「呃,我叫无垢,长孙无垢……」
「嗯嗯,我说无垢,电视上的婚姻专家有说,嫁得不好不如不嫁,女人靠自己也能有一片天。」
「电视?婚姻专家?」
「重点是「嫁得不好不如不嫁」这一句,别被婚姻绑死,当个单身贵族也不错。」
长孙无垢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找得到话说。「星儿,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意思是叫你──如果不想嫁,就逃、婚。」
她摇摇头,「我不会不想嫁。」嫁了,爹娘弟妹就不用再过那种欠债、看人脸色的日子了。
「那你看过你老公……相公了吗?他人怎麽样?」
「尚未过门,无从得见。」
上官星儿抓抓头,一脸不解,「我真弄不懂你们古代人,现代人交网友没看到本人爱得死去活来就已经够瞎了,结果你居然连见都没见就要嫁,无敌瞎。」
「星儿,你到底打哪来的?」她讲的话十句有五句她听不懂。
「咦,我刚刚的自我介绍没说吗?我呀,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台北。」
二十一世纪的台北?早知道就不问那是什麽了,直到下了花轿,长孙无垢仍然听得晕头转向的。
什麽所谓的世纪就是耶稣诞生後开始纪年,然後又提到什麽圣诞节,讲了一堆轰趴、跨年,她根本没一句能理解。
不过虽然沟通有困难,但她还是不讨厌这个叫星儿的姑娘,对於她的来历好奇大过於害怕,这姑娘身上有一种开朗的气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觉得她的勇气好似感染给自己了,好像这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问题。
在喜娘的搀扶下她莲足轻移的走入内厅,心思转回自己的事儿上,不住纳闷为何不见新郎来踢轿门,也无任何牵扶动作,新郎官呢?
很快地她就了解到是怎麽一回事,藉由身边聒噪的女孩。
「哇!你老公很帅耶!比金城武还好看,叫人看了口水直流。」哗!嫁给这样丈夫铁定幸福的,她放心了。
金城武是谁?很有名吗?
虽然完全听不懂上官星儿的话,但她清楚得知自己的相公仪表出众,相貌堂堂。
「咦,他干麽抱着一只鹅,他想吃鹅肉吗?」不能先忍一忍呀!结婚最大。
一只鹅?难道是……
心往下沉,螓眉微颦的长孙无垢当下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微露酸楚地抿紧双唇,不做任何挣扎的接受她所选择的命运。
早该料到买妻的背後肯定有难以道於外人知的秘辛,不然她也不会雀屏中选的成为皇甫家新妇。
皇甫家允诺只要她肯嫁,便会为她的家人修筑一座宅院,派仆二人照料起居,每月百两银子供其开销,直到幼弟能独立养家为止。
她事先已要无邪衡量开支,尽量缩衣节食别花费不必要的用支,将银子揽下来放在银庄生息,日後也好有个依靠。
为了家人,她没有反悔的余地,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这是她的宿命。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礼成。
嫁给鹅相公的长孙无垢温顺地让喜娘送进新房,端坐床沿等着夫婿进房。
莲子、红枣、生饺、桂花糕,应景的排放在贴着红纸的盘子上,意含着早生贵子,盼望新嫁娘多子多孙,早日为夫家添後。
还有一壶酒,两只夜光杯,十数盘丰盛的菜色占满了整张桌子,却孤零零地无人食用。
喜娘只说了一句,「少夫人早点休息。」便无声的阖上门离开,留下一室的孤寂以及两盏泪已流下的大红烛火。
她不知道自己还得呆坐多久,没人掀起覆面的红巾,照理来说她不能有所动作,於礼该由新郎官执起秤杆一掀。
只是一想到自己嫁了个鹅相公,她笑不出来的垂下羽睫,黯然神伤的叹了口气。
「原来古代的婚礼就是长这样呀,真有趣、真有趣。」
上官星儿笑咪咪的「穿」进门,模样活似去参加长城一日游的观光客。
她现在非人非鬼,行动倒自在如意得很,想到哪里用飘的就行,也不用开门关门的省麻烦。
「咦,无垢,你坐在那里干麽?桌上这些东西我可不可以吃呀……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许,不跟你客气了!」
说完,果然也不用人家招呼,她一屁股坐下来淅沥呼噜的抓到什麽就往嘴里塞。
长孙无垢听见她啧啧有声的吃食,一急,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抓下头上的红巾,起身去阻止她。
「星儿,别吃,这样於礼不合。」
咽下口中的食物,上官星儿意犹未尽的再看桌上的美食一眼,不甘不愿的起身。「不吃就不吃……咦,你这顶凤冠还挺漂亮的耶,不过看起来好像很重的样子。」她好奇的靠过去东摸摸、西摸摸。
「二十一世纪的女子成婚不用戴凤冠吗?」
「不用、不用,我们都穿白纱礼服进教堂。」
「白纱?教堂?」
「我画给你看好了。」转头在案上看到文房四宝,她兴匆匆的抓起毛笔画了起来。
「这是……」
上好宣纸上是一个斋藤千穗式漫画娃娃,小嘴挺鼻,一双眼还亮晶晶的闪星星,纤细苗条的身躯裹着一袭马甲礼服,头戴白纱,说有多华丽就有多华丽。
她打小看漫画配卡通长大的,画个娃娃不是难事。
「你们……那时代的人都长这样吗?」眼睛有半个脸大。
「这是漫画啦,哎唷,我讲话你怎麽老是搞不清楚重点,现在重点是结婚礼服,不是人。」
长孙无垢接过纸来端详。的确,姑且不论这长得奇形怪状的人,这衣服是挺漂亮的。
「结婚哪,就是要穿白纱礼服,白色象徵纯洁,挽着父亲的手走红地毯,在上帝面前由神父证婚,当神父说「新郎可以吻新娘了」,两人再深情一吻……」上官星儿自顾自的说得陶醉。
「在别人面前接……接……」那个吻字她怎麽样也说不出来,羞人呀!
「不接吻难道接骨呀!」
「你们的姑娘真是、真是……」惊世骇俗。
「哎呀,接吻算保护级的啦,要是看到限制级你不吓死……咦,有人来了!」
「登咿──」
门开了,是怀里抱着一只鹅的冬月。长孙无垢不着痕迹地收起失望之情,她还以为会是她的夫婿。
「少夫人,老夫人要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少爷今天不过来了,今夜洞房花烛就让这只鹅相公陪你。」冬月不怀好意的笑着。呵,才刚进门就失宠的妻子,她也不用太放在眼里。
她一眼就认出这少夫人竟是当天少爷所救的女子,略带讶异地心中生起不满,讲话更没好气。
「早点歇着吧,皇甫家的新妇。」
「喂,这丫头是什麽口气啊,还有你老公是什麽意思?新婚夜居然就让你独守空闺……」
长孙无垢默然不语,毫无异议的承受这样的安排,也不管一旁为她打抱不平的上官星儿,反正除了她之外,别人好像都看不到她。
放下鹅相公,冬月丢下轻蔑一笑後转身出了房门。
「不行、不行,我得去找你相公理论理论才行,没有「性福」哪来的幸福呢 ……」
「星儿……」
来不及阻止,那丫头倏地已穿出门,跟着冬月的脚步而去。
「哎呀!怎麽有一堵墙,害我过不去!什麽东西呀,气死我了……」
忽地撞上一道无形的墙,上官星儿因反作力往後弹了出去,疼得她哀哀大叫。
刚刚那个目中无人的丫头走进相邻的楼阁,她也想跟着进去,没料到却会遇上阻碍,气得她破口大骂。
连试几次都无法「闯关成功」,悻悻然的她捡了颗石头往亮着的一扇窗棂丢泄愤,石头畅通无阻的飞越过去,撞上窗户,发出咚的一声。
她再试一次的走过去,可阻力仍在,她气得又丢了好几颗石头。
「哼,为什麽臭石头过得去,我就不行!」
冬月闻声推窗察看,上官星儿的一颗石头差点打到她。
「可恶,怎麽没丢准一点……」这个下人一脸势利,方才她对无垢的嘴脸让她很不爽,很想报仇。
冬月关窗,没多久後房内的灯火熄了。
「古早人真早睡……哎唷,我怎麽越弹越远?」
不知怎麽回事,上官星儿像被股无形的拉力一直往後扯,到後来简直像颗球在半空中飞了。她一路往外飞,飞到此际正在宴客的大厅里,撞翻了一桌子刚端上的菜肴,让人以为是风太大吹翻了。
她痛得揉揉肿了一个小包的额头,「怎麽回事呀!痛死我了……」
起身刚好看到众人忙着把翻盘的菜整理好,她一见一人手上端着盘醉鸡,顿时眼一亮,口水都快流下来。
接下来只见肥嫩的鸡腿突然不见,再回视一看居然只剩下骨头,而宾客们的衣摆无风自起,端在手上的酒杯往自个身上一洒,金钗银钿不翼而飞,小儿啼哭地吃到虾壳。
一切诡异到极点,人心惶惶,私下暗忖皇甫家是不是做了缺德事,连天都看不下去,才会派四方小鬼来闹场。
而唯一知情的上官星儿却咧开嘴哈哈大笑,满脸油光地舔着指上酱汁,开怀不已的拉开一位贵夫人的发髻,任其珠花钿散落一地。
美食当前,没空管闲事,她前世的性……幸福就自求多福啦!
鹅相公在房里大摇大摆的走着,一颗红彩球绑在鹅背上,看来煞是可笑。
自行脱掉凤冠的长孙无垢从桌上拿了块饼剥碎,有一搭没一搭地丢给白鹅吃。红烛光影绰绰,衬得一室寂寥。
她的丈夫到底怎麽了?无法拜堂地要只鹅代替,现在连洞房花烛夜也不见人影,入门第一天就这样,往後的日子她想大概也不会太好过。
鹅相公吃食罢,呱呱叫地边钻进桌子底下,鹅脚一蹲,牠也算折腾一天,该睡了。
她叹了口气,跟着蹲下,将手中的碎屑拨到鹅旁边。
正要站起来时,一道略带虚弱的男声响起──「冬月,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进去便成。」
这个声音是……
「可是你的身子……」冬月不依的道。
「我还没有那般不济事。唉,只是受了寒病了几日,你们便弄出这般阵仗,要不是我被吵醒听到大厅的喧闹声,都还不知道今儿个自己已经娶妻。」
「少爷……」
不知所措的长孙无垢赶紧站起身,却不慎头撞上桌子。
疼得快掉下泪来的她硬是忍住痛楚,急忙坐回床沿,但凤冠是来不及戴回去了,只能勉强盖上红头巾。
门开,透过红头巾下摆她感觉到有人逐渐靠近,停在她面前。
她呼吸一窒地等待着,对方又回身去桌前拿秤杆,掀了她的头巾。
就着荧荧烛光,见清新妇容颜的皇甫追命像被重重一击的喘不过气来,目不转睛地浑然忘我。
淡妆娇柔,柳眉微弯,杏目似辰星,红艳小口有如早熟的桃李,丰泽润厚地引人垂涎,粉腮微酡的小脸美丽无双。
「是你?」
这该说巧合吗?还是一种注定的不幸──
为她。
抬起盈盈水眸,又惊又喜的长孙无垢绽出粲笑,「你是那天在桥上救我的人?!」
「说救言重了,在下不过是帮个小忙。」
「你都落水了怎能还说是小忙!对了,公子後来没事吧?」
他点点她的唇,「还叫公子?!该改口了,娘子!」
面上一赧的她头一低,「是……相公……」
接下来两人间一阵沉默,新嫁娘的娇羞让长孙无垢不敢举头,尽管她知道夫婿灼热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好一会後,皇甫追命才低低地叹了口气。
「连累你了,我在此先向你赔一句不是。」她的一生不该葬送他手中。
像在为不解的她解释一般,突然剧咳起来的他咳得让她担心不已,搀扶他往床边一坐,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咳!咳……我这病弱身子实在不应娶妻,你何苦傻得入我皇甫家门,我势必要辜负你。」他怎忍心毁掉一个谦容有加的女儿家?
心疼呀,却无能为力。
「我爹也老这样咳,不打紧的,气顺了就好……相公,既入你家门,死成夫家鬼,见了你我已经够感激老天爷如此厚待我了,本来我还以为嫁了只鹅呢!这下可安心了。」幸好还是个人,没欺她太甚。
「鹅?」
长孙无垢婉转解释,「也许是担虑我形单影孤,才特意抱只鹅与我拜堂。」
「你不在意?」心口一抽,他不舍她受了委屈。
「何来在不在意呢?女子一入夫门便以夫为天,妾身能做的是为夫君分忧解劳,令公婆安逸至百年。」她温厚的说道。
「你太善良……咳!咳!不懂得为自己设想。」皇甫追命心底对她的激赏更增了几分。
「你咳得这麽厉害,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她伸手测测他的额温,语透担忧。
方才为他拍背时,她即发现咳声频传的丈夫似乎过於单薄,背薄不生肉的骨脊凸出,身形瘦弱得风一吹即倒,可见他是久病之人。
夫婿相貌不恶,若是有副健康壮实的身子,加上傲人的家世,绝对是多少名门闺秀争相婚配的良缘。
「不用了,这几日都这样,我休息一下就好。」
「这几日……」灵光一现,她现在才想到自己早见过冬月,回忆起那日在鸳鸯桥,落水的他被船夫救起後,冬月气急败坏的将他往医馆送,临走前还狠狠的瞪了完全帮不上忙的她一眼,也难怪稍早的时候她看到自己会这麽不客气了。「该不会是那天落水染了病吧?!」
「不算是,我本来身子就弱。」他转开话题,不想多谈落河的事,他看得出来她脸上的愧疚自责。「你先换下这身累赘的衣物,不必管我。」
「你的身子较要紧,别尽为我担心。药放在哪里?我先喂你服下。」他已是她的夫,不能不管他。
「你……」瞧她细心固执的模样,暗自苦笑的皇甫追命从怀中掏出一瓷瓶。
「一次三粒,少水服用。」
娶到比他还顽固的妻子,是幸还是不幸?
看着一身红艳的背影为他在桌前倒着水,红红的烛火照出她细白但不娇贵的柔嫩小手,他心头有着说不出的微漾。
那是他的妻呀!执手相依的伴侣,他能陪她到白头吗?
「一有微恙要立即开口,别硬撑着怕麻烦人家,小病不治拖成大病,像我爹他……你小心的饮水吞服,别呛到了。」长孙无垢恭顺的服侍丈夫,扶着他吞食药丸。
「怎麽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你爹……岳父他也病了吗?」他关心的问道。
她笑笑地避重就轻,既然夫婿不知情,也就没必要提起让他挂心。「没事,受了点风寒,吃帖药就好了。」
「是吗?我听你的语气似乎有所隐瞒。」他佯恼的轻责,不希望她有苦往肚里吞。
「你躺着休息别多话,夜里露重易伤身,你要多为我保重。」她强按着他躺下,不让他劳心劳力。
凝目瞧着她美丽的娇颜,微微蹙眉的表情显现她对他的担心,如此佳人竟是他的妻,夫复何求?
但是一想起自己孱弱的身子,顿时落寞的提不起一丝喜悦,若是他能如离弟一般健壮,他与她的姻缘将是多值得赞叹的美事。
「你在看什麽?」是她妆花了还是脸上沾了污?
「你很美。」
「比我容貌出色者比比皆是,不过是中等之姿。」如此自谦地认为被谬赞了。
「我从来没想过得此如花美眷,你配我是屈就了。」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长孙无垢摇摇头,要他勿妄自菲薄。「虽然与你相处不到一炷香时间,但我明了你会是个疼宠妻子的好夫君,嫁你为妻是我做过最对的一件事。」
她说的绝不是妄言,她真的没有半分遗憾,原本她想过比这更糟的处境,孤立无援地沦落为弃妇。
「你真傻。」皇甫追命动容的勾起嘴角,轻抚着她娇艳如花的嫩颊。
「傻人才有傻福,斤斤计较的聪明人不见得事事聪明,心机用过头反而容易因小失大。」惜福的人才能受到上苍眷顾。
听她一席发人省思的话语,皇甫追命轻声地笑了,他知道他的妻子不仅是貌如天仙,还是位聪慧的佳人,才貌双全。
如此多娇的女子在身侧,哪能心如止水的不心猿意马,纵使他自知体力不济,仍然有一亲芳泽的冲动,毕竟这是他俩的新婚夜。
思及此,他轻握起她柔若无骨的纤柔小手,身一覆轻触樱红小口,微喘的气息鞭棘他的心窝,那似痛又似喜的压迫好像要了他的命……
「大哥、大哥,你睡了没?你快开门呀!我们来闹洞房了……」
心口跳动为之停摆,身子一僵的皇甫追命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虚软地瘫在妻子身上,没力气翻身地闻着她胸前的淡雅香气。
门板上的敲击声声声催促,恍若子时三刻的催命鼓,催得人心浮躁,气血奔流。
「外面那个人是……」听那声音似乎非常无礼。
他歉然的说道:「是舍弟别离。」
「他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吗?」她问得很轻。
「知晓的,我有不少珍贵的药材便是他不辞千里为我寻来。」他能撑到现在,离弟功不可没。
长孙无垢的眼底扬起一抹愠怒。「知道还来打扰你静休?」
「呃……你别误会,离弟只是闹着玩,他……娘子,你要去哪里?」
「教教小叔学点规矩!」日後才知尊敬兄嫂。
她表面温驯本质却是强悍的母狮,在家护着家人,出嫁护着丈夫,谁敢稍有不敬,就等着见她亮爪子吧!

第三章
房门外一个潇洒俊逸的男子偕着位清秀可人的俏佳人,两人正在拉拉扯扯。
「你别玩了,大哥身子不好,还闹什麽洞房。」易香怜拉下皇甫别离狂敲房门的手,要他适可而止。
「我又没叫你跟着我,关外也跟,京城也跟,跑到长白山上你也跟,现在我闹我大哥的洞房你也来罗唆,要是我剃头当和尚你要不要顺便出家当尼姑。」真是烦死了,害他想风花雪月一番都得考虑再三。
这是人称风流二少的皇甫别离,年方二十三,性情浮动又有点急躁,却又不失率直天性。
他常自诩是风流而不下流,喜欢口头上占点便宜,但不会真正去招惹良家妇女,虽然红粉知己甚多,然而他一个也没碰过,仅以怜爱的心态挑弄芳心,匀点香嚐嚐。
而他浪荡人生的唯一败笔,便是年方十五,且是他「年幼无知」亲自瞧上眼的未婚妻──易香怜。
「呸!你要真敢剃个大光头,我一定奉陪到底。」谁怕谁,她可是流星山庄的三小姐。
长孙无垢拉开门的时候,就见这对小冤家斗嘴斗得正起劲。
「你是……」
她冷淡一应,「二叔,你不晓得夜深人静如此吵闹会扰人清梦吗?」
「呃,你……你是大嫂?」皇甫别离看傻了眼,好一位落尘仙子。
「新婚之夜在你大哥的房里还有别的女人吗?」
声音来自长孙无垢身後,皇甫追命不喜欢弟弟看着妻子的眼神,她的美他自己知道就好。
「追命大哥,别离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怕你身体吃不消,所以特意来关切一下。」生怕未婚夫被责骂的易香怜急忙开口抢着解释,没料到一句话却刺中皇甫追命心中的痛处。
身体吃不消……
他在外人的眼中真有那麽不济吗?打小即是副病骨是比一般男子虚弱了点,但稍受风寒他们就当他如临大限的为他娶门亲,幸之所娶的妻子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佳人,将错就错他也打算成就一桩美满姻缘。
抿紧唇,他誓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叫他新婚妻早寡。
长孙无垢见他面色一凝,心底更不高兴了,她冷言一讽,「吃不消又如何,难道要二叔代劳吗?」
「嗄!大嫂,我没那意思……」皇甫别离大声喊冤。
还没发觉自己说错话的易香怜又插话道:「哼,他要敢有那意思我就叫爹爹阉了他。」
「喂,你这女人怎麽这麽狠心啊,怎麽说我也是你的未婚夫婿,心思如此歹毒我如何敢让你入门。」
「你敢!」她握起拳往他身上一搥,「只有我说不嫁,没有你拒娶的份!」
「这哪门子的道理,大哥,打小你就最聪明了,来给我评评理……」
「自作孽不可活。」当年造的因,今日成果自负。
皇甫追命说完後咳了起来,长孙无垢连忙扶着他进屋里去,同时没好气的道:「夜深了,我们要安寝了,你们俩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小心雾重路滑,跌了舌根。」
「大哥,我拿从祈连山的雪参要让你补补身……呃……」
门板毫不客气地关上,跟着上前想继续看热闹的皇甫别离正好撞个正着。
「痛痛痛……我这新嫂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惹不起、惹不起……」
不再理会门外聒噪的麻雀,长孙无垢扶着丈夫躺上床,动作细心地为他拉高被褥。
「相公,早点睡吧。」
他握住她的皓腕,「你呢?想去哪?」
「我……」脸红了,因为的确无处可去,但尽管已是夫妻,她也无法大剌剌的就往他身边一躺。
瞧出她的窘迫,他低低一笑,使劲一拉,她跌入他的怀里。
拥着她,皇甫追命察觉她的僵硬,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边,她有些不安的身子蠕动了下。
出嫁前娘交代过了,夫君在床榻上要做什麽她都闭着眼承受就是,相公他… …现在想做什麽了吗?
皇甫追命看着她紧闭双眼的可爱模样,眉头都皱了起来,他知道她正紧张,低头吻了吻她雪净的额,简单丢下一句,「睡吧。」
他的小妻子既强悍又胆小得像是怕被野狼吃掉的小兔,让他为她着迷,直想挖掘她还有哪些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想自己是爱上她了,而他并不排斥这样的结果,只是……她呢?
闭着眼的长孙无垢本以为自己在个男人怀中应该会紧张得无法入眠,没想到睡意很快袭来,今天忙了一天也该累了,意识开始混沌前,她再次感激老天爷,她的婚姻幸好没有她想像中的不堪,这样她就满足了,只要父母弟妹过得好,她这一生便再也无所求……
「你听说了没?」
「听说什麽事?」
「前几天大少爷大婚,二少爷去闹洞房,结果被少夫人奚落了一顿。」
「真的吗?刚进门的新夫人胆子居然这麽大,敢卯上我们未来的当家。」真是七月下雪不知寒,尽往虎口钻。
「买来的妻子当然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一入门就能掌大权,气焰高得活似贵妃娘娘。」也不想想大少爷时日不多了,他一有个闪失,她还能待得下去吗?
「哎呀!别胡说,小心被少夫人听见了,咱们可就难过了。」奴才命,就是卑微嘛!哪比得上人家半死的人也要,趁机攀附权贵。
「让他们听见又怎麽样,挂着虚名的假凤凰,我们还怕她不成。」一惹恼了她们,就让她吃剩菜剩饭。
「说得也是,要是她敢太猖狂我们就给她一点苦头吃,向老夫人大进谗言,让她休了她,反正皇甫家银子最多,再买一个不就得了……」
一阵鄙夷的笑声哄然而起,毫无顾忌地大放厥词,见不得别人快活的轻讽,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好不畅快,彷佛不说出来浑身难受。
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得不到的便大肆批评,语带尖酸地不给人留余地,字字带刺的伤人於无形,无视己身的低贱而嘲笑起主子。
其中不不乏秋霜院的下人,说起自家夫人的嘴脸十分刻薄,好像自己被亏待了,一字一句夹枪带棒,意欲出口怨气。
凭栏而憩的长孙无垢静静听着蜚短流长,不发一语地微闭上眼,疲累的眉心舒展不开,她不做任何回应任其毁语加身。
她没力气应付这些闲言闲语,新婚夜里许是被二叔这麽一闹,夫婿在房门口吹了风,次日又发病,而且病得相当严重,夜夜高烧不退,婆婆怪她未善尽妻子之责,她连几日睡也睡不好的随侍照顾,就怕他有个万一。
直到今早他烧终於退了,她也才能稍微喘口气。
「啊!谁拉我头发?」好痛呀!
「我的簪子怎麽长翅膀飞了?快帮我追回来。」那是她心上人送的。
「呃,谁在摸我的脚,冰冰凉凉的……」
一句有鬼,爱嚼舌根的下人疑神疑鬼的左看右望,鸡皮疙瘩直掉。
一阵清脆得意的笑声响起,好不猖狂。
「是你吗?星儿。」除了她没人会无聊到替她出气。
蹦蹦跳跳的身影穿着一袭可爱的古装,粉绿色带点淡红,笑咪咪的跳到长孙无垢面前。
「好神喔!前世,你怎麽知道是我。」她根本没张开眼睛嘛!哪晓得是谁搞的鬼。
「把人搞得天翻地覆的事只有你做得出来,你偷吃了厨房的鸡。」喜宴的事就不说了,早上厨房那边闹得不可开交,直说有贼。
「我饿了嘛!总不能让我不吃不喝当个真鬼吧!」上官星儿很无辜的噘着嘴,让人好笑。
「可是你也不是人,不是吗?」因为没有人看得见她,除她以外。
一说到这件事,上官星儿又非常不满的开始抱怨。「那个姓月的欧吉桑说我还没死,可又不让我回去,他到底存什麽心嘛!我在这里又帮不上什麽忙。」
没有朋友是很寂寞的事,想玩没伴,连找个人聊天都不成,月老那老头老怕她在古代学坏,这也不让她看、那也不让她瞧的管东管西,害她快闷死了。
而唯一看得见她的前世又忙着照顾病人,别说陪她四处溜达、试着当个古人了,连睡觉的时间都被剥夺,看得她好不忍心。
原以为她嫁得风风光光应该很幸福,谁想得到这一切都是假象,故意要着人玩,让她白高兴一场。
「你去见月老?」神是寻常人可见的吗?
「哼!对呀,他不见我,我就找不到他吗?我天天到月老庙闹,又砸桌子又丢碗的逼得他不得不现身,你瞧我身上这套漂亮的衣服就是他给我的。」会闹的孩子有糖吃,这套在她的时代可是很管用的。
「你唷!真是胡来,连这麽胡闹的事也做得出来。」
「谁叫他把我带来这个世界,他就该负完全责任,不过呀!」上宫 ;星儿嘻嘻的笑着,取出一颗大如鸽卵的黑丸子。「喏,拿着。」
「咦!什麽东西?」闻起来的味道还真……臭呀!
长孙无垢手臂伸直,不想闻那令人反胃的味儿。
「救命丸喽!」她说得十分得意。
「救命丸?」
「我想了很久,你要幸福就得靠你那肉脚老公,所以我就硬拗月老给我一颗天界的威而刚……也就是所谓的灵药啦,让你拿去给他调养一下。」这也算帮她吧!
「真的有效吗?」未免太臭了。
「无效我们就去拆了月老庙!对了,在我们那边喔,生病的人最好吃清淡些,像你们这样天天给你相公进补会补过头,反而对身体有害。」
拉肚子以後再大吃大喝,不拉死才怪。
「是这样吗?」长孙无垢思忖着满招损的道理,太过或不及的确对人不好。
「我看呀!你乾脆天天让他吃稀饭好了,先把肠胃顾顺了再说。」老是人参、灵芝、雪蛤的补,再壮的人也会补出一缸鼻血。
上官星儿半开玩笑的说道,并非有意凌虐前世的情人,可是这番无心的话语却深入长孙无垢的心窝,并打算从他的饮食着手。
无病的人偶尔进点补倒还无碍,提神解劳,补血益气,可对大病小病不断的皇甫追命来说,补得太多反而伤身,他体弱的身子根本负荷不了。
「少夫人,你自言自语的在说什麽?」感觉在和人对话。
憨直的秋菊是下人中少数真心看待她这位少夫人,而且十分忠心。
「没什麽,屋里闷出来透透气,少爷呢?」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上官星儿,她对她挤眉弄眼挥手表示先走一步,口里还嚷着「掰掰」,真不知是讲什麽番话。
「少爷已经醒来一会儿,他说要见少夫人,冬月没告诉你吗?」她明明自愿说要告诉少夫人一声,人是说到哪去了。
秋菊举目张望,看到冬月在不远处和其他的下人碎嘴。
如果说秋菊是没什麽心机的忠仆,那麽稍具姿色的冬月便是欺主的恶奴,她长期照顾病弱的少爷而一相情愿地产生感情,巴望着有一天能荣升少夫人一位,就算是偏房也好,大享荣华富贵地让人伺候。
没料到盼着盼着盼成空,从来没人想过丫头也能匹配主子,让她错失良机无法如愿,反而让穷酸的外人得了便宜。
长孙无垢在府里的流言大都由她口中传出,她怂恿下人排挤新主,让她主子当不成主子,还得看下人脸色,藉此让她难堪。
鹅相公从秋霜院里的水池上岸,摇摇摆摆的走过下人群聚的凉亭,冬月见了牠,心内一把无明火起,走过去粗鲁地抓住鹅相公,引得这只畜生呱呱叫不停。
秋菊呆呆的问:「冬月抓住鹅相公干麽?吃饭时间还没有到呀!」她以为她要喂牠吃食。
大少爷新婚隔天,有下人想把鹅相公宰了上桌,却被少夫人阻止,一句「牠代夫婿拜堂,就是采个兆头,把牠杀了,不就在诅咒相公早死吗?」吓得老夫人明令众人任鹅相公在府里自由来去,谁也不许动牠。
长孙无垢面色凝重,在看到冬月一巴掌往鹅头甩去时按捺不住地站起身来。
「……哼,我看到你就有气,凭什麽一只鹅过得比人还娇贵,吃上好粟米,甚至住的屋子都还比我们下人房大,瞧你呆头呆脑的样子到底哪里像少爷了!」
鹅相公被掴得呱呱叫,死命挥动着翅膀想挣脱,白色的羽毛四处飘。
「冬月,你在做什麽!」
众人看到少夫人过来,虽然态度仍旧不算恭敬,但至少都保持缄默地不发一语,在一旁等看戏。
冬月撇撇嘴,面带不敬地放下鹅相公,双手拍拍斜眼一眄,一点都不把长孙无垢这个主子看在眼里。
鹅相公赶忙逃到她身後,畜生也有灵性,知道谁是真心对牠好的人。
「跟鹅相公道歉。」她沉声说。
冷笑的冬月哼了声,撇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冬月,少夫人在跟你说话呢。」天真的秋菊好心地提醒。
「道什麽歉,不过是只畜生禽兽。」
「鹅相公代替夫婿跟我拜了堂,意义也不同,不能跟一般牲畜相比。」
「是啊,有「鹅夫人」关照,地位当然不同。」
众人倒抽一口气,这句「鹅夫人」可是大大的不敬呐!
长孙无垢抿紧唇,闲言闲语她可以当没听见,但冬月此举已直接犯到她头上来,她再忍气吞声便显得愚儒了。
家道未中落前她也是官家小姐,对待下人不需严苛,可一定要让对方知道谁是主子。
「不管是鹅夫人还是少夫人,总之不是「下人」,现在,跟鹅相公道歉。」
「我才不要!你凭什麽叫我这麽做。」
「叫少夫人,什麽你呀你的直叫,没人教你规矩吗?」音一沉,她毫不客气的喝责。
「我……」冬月忽地一缩,慑於她不怒而威的主子威仪,眼中一闪受辱的恼羞,不平的应了一声,「少夫人。」
什麽东西嘛!狐假虎威的摆出少夫人架子,等哪一天我得势了,一定要让你好看!她忿忿然的偷瞪。
长孙无垢以眼神示意,鹅相公的事她不打算含糊带过。
冬月不甘不愿的走到鹅相公面前鞠个躬,没好气的说:「对不起……可以了吧?!」後面这句是问长孙无垢的。
鹅相公呱呱叫了两声,竟屙起鹅屎来了,一坨热呼呼的湿稠物就直接拉在冬月绣花鞋面上,她登时脸跟鹅大便一样绿。
秋菊等下人看得全笑出来,被看笑话的冬月气得恨不得杀了这只畜生泄愤。
或者面前的女子。
「还有,看顾少爷是你和秋菊的责任,为什麽你不在屋内待着,在这里打混?」赏罚要分明才是好主子。
「我……呃,我帮老夫人跑腿嘛,这也不行吗?」她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摆明了她有老夫人撑腰。
「是吗?待会我会去向婆婆问安,顺便聊聊你去做了什麽事。」想瞒过她这双眼可不容易。
闻言,冬月惊得差点双腿一软,「你去问老夫人这种事,分明不信任我的为人。」
她哪里露了馅,让人瞧出她满嘴虚言?
「我总要知道下人背着我做了什麽事,如果你觉得服侍少爷是件辛苦的事,打今儿起你就到徐嬷嬷那。」
「你不能这麽做,我是少爷的人,这一辈子都要跟着他,你无权调我走……」她死也不走。
冬月愤怒地挥舞双手,贸贸然冲上前犯上,长年跟在脾气温和的皇甫追命身边乏人约束,以至於过於骄矜而忘了身份,冲动之下大力地抓着少夫人的身子要理论。
但是在接触到长孙无垢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神情,倚权恃势的她蓦地一惊,不自觉的松开手,涎沫一吞少了目中无人。
这一刻,她竟觉得她威严无比,彷佛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只,比老夫人还要庄严贵气,让人相形见绌。
「冬月,你一向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夫人吗?」
一道气虚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居然是大少爷!
大病初癒的皇甫追命在久等不到妻子後,自行起身出了房门找人,没料到会瞧见自己信任有加的丫头逆上,恃宠而骄地对少夫人动粗。 他一直以为冬月只是直性子,哪知却是背着他耀武扬威的不知收敛,还欺压到他娘子身上。 「少爷,我要跟着你,你没有我是不行,你跟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说说,她太过份了,自以为自己是来享福的少夫人……」 搞不清状况的冬月一见少爷就马上诉苦,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得好不伤心,彷佛受到欺凌的人是她。
「住口,你给我跪下。」怒不可遏的皇甫追命扬声一喝,胸口急喘重咳了数声。 「少……少爷,你凶……你凶我?」她难以置信的白了脸,扑地下跪。 「从现在起,少夫人说的话就等同我的意思,谁敢不敬就自行领罚,若有再犯一律逐出皇甫大宅!」
冬月被一向性情温和的大少爷喝退後,顿时风声鹤唳,府里的丫头、长工不敢再有这次的举动,三缄其口的工作更加勤奋,对新进夫人的态度也大为改善,不再视之无人的处处刁难。 一怒天地动,难得发火的皇甫追命竟也有冷峻的一面,惊得宅里所有人自同寒蝉,必恭必敬的做好份内事,不敢再闲言碎语的制造事端。
连大吃一惊的皇甫老夫人也连忙赶来探问,见他眼神清澈为之不安,怕是回光返照,忧心的差点站不住脚。 经儿子一再保证自己没事後,她才总算稍稍放下心。 送走一再叮嘱不停的老夫人後,长孙无垢这才松了口气。
「天下父母心,婆婆这些年来应该为你的身体操了不少心吧?」 皇甫追命望着娘命人送来的一堆补药频频摇头,「我也很辛苦,每天得吃一堆药,这辈子我喝过的药汤大概比吃过的饭还要多。」 说到药,长孙无垢突然想起上官星儿给她的灵药,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 「娘子,你手上拿着什麽东西?怎麽那麽臭!」让他忍不住掩鼻。 「是……朋友给我的稀世药材。」月老的灵药应不是随便都买得到吧。「相公,这应该对你的身子会有助益,来,我帮你倒水。」 「这种东西我才不吃。」 她停下倒水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皇甫追命,好一会後露出一抹笑意,「相公,你该不会怕吃药吧?!」 「我怎麽可能怕吃药,只是,这药丸……」他打量了她手中的黑色丸子一眼,「我敬谢不敏。」
瞧着他孩子气的表情,摆出诱哄笑意的她软言劝着,「所谓良药苦口,味道难闻了点又算得了什麽,只要病能好,就算是粪尿也值得一嚐。」 「要我吃也可以,你得喂我。」他耍赖地道。 「喂你?」她点点头,小心的把药丸捏碎成数块,拿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他为之失笑,「娘子,你真把为夫当黄口小儿看待了吗?」 她迷惑地看着他,「要不相公的意思是……」 「像这样……」 一把揽过她,他拣了一小块药入口,低头吻住她,混着她的蜜津咽下。
长孙无垢皱着眉忍耐着,即使渗入舌尖的汤汁又苦又涩,几乎麻痹了她的味蕾,她也没想过要把夫君推开。 放开妻子,一脸难受的皇甫追命摇摇头,「真苦。」 「相公,把药吃完吧,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我陪你吃……」她边说边想把一小块药放进自个儿嘴里,虽然真的很难吃,但为了丈夫的健康她愿意忍受。
他却一把抓过她手中的碎药片,张口全吞下,可味道实在太难闻了,他差点没全吐出来,口不能言地指着几上的茶,要她倒一杯给他。 她赶紧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让他顺利服下药,他接着又喝了两杯水才表示够了。 「……苦得我说不出话来,娘子,你不觉得苦吗?」 「还好。」她淡淡地说。
生活上的苦楚比这难受百倍,过去她都可以一声不吭的吞下了,现下陪他「吃」点苦又算得了什麽。 「可是我舍不得你难受。」 「既入夫家门,同甘共苦也是应该的。」
但他对这答案却不甚满意。「娘子的意思是说,你对我的好是因为你是我妻的缘故?」 她迟疑了一下,「是……」难道这个原因还不够充份吗?
忽然觉得有些气闷的皇甫追命发现自己变得更贪心了,他不希望自己只是她的义务,而要更多……更多…… 例如,她的爱。

第四章
皇甫追命的身子日趋好转,时不时的看见他下床走动,神清气爽地恍如从没生过病似,不时发出令人安心的沉稳笑声。 他的病情好得使人讶异,削陷的双颊也长了一些肉,虽然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的单薄样,但胃口奇佳,一餐可狼咽三碗白粥。 粥? 没错,以一句「我梦见神明指示」,长孙无垢成功的说服爱子心切的老夫人,暂停一切食补药补等过剧饮食,改服清淡的浓粥以及比水还淡的肉汤。 如此下来,还真是意外的收到奇效,让皇甫追命凹陷的眼窝丰盈了,灰白的脸上渐生血色,说话的力道不再有气无力,多了清朗俊秀的风采,让不少擦身而过的丫头怦然心动,红着脸低头走过。
身体好转後他紧接着投身公务,他病着的这段日子,家里的生意让皇甫别离管得乱七八糟,管事们一听说他病好了,纷纷捧着帐本等在书房,就盼着他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上。 「……今年信阳毛尖秋茶歉收,二少爷作主混进夏茶贩售,这两日陕西的德贵商行反映品质不如以往……」 从帐册中抬起头,接过妻子奉上的上好霍山黄芽茶,低啜一口,皇甫追命这才开口指示,「下令全面回收这批货。」 「可是……这一回收亏损可不得了啊!」 「商誉更值千金,我不希望因为一时的侥幸心态坏了诚信。」 「是。」
一班管事又跟着报告这几个月各地商行的营运状况,讨论了个把时辰後众人才陆续退下。 体贴且心细的长孙无垢发现丈夫的疲惫,站到他身後揉起他鬓边穴道,为他纡解辛劳。 「身子才刚好些,别累着了。」 他闭着眼,享受妻子的温柔。「离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这段时间辛苦他了,我打小身子骨就弱,生病发烧是家常便饭,小时候看爹爹把别离送去学武,心中非常羡慕,就恨自己的不争气。」
世代经商的皇甫昌有监於长子的羸弱,怕他日後无法继承家业,於是便送次子上山学艺,好让他学成下山扛起一家重担。 而皇甫别离也挺有练武的天份,将师父的功夫学得炉火纯青,江湖前十大高手绝对榜上有名。
不过有一得必有一失,他在武学上的造诣高人一等,可是要他拿起帐本就头大了,上头的数字他是个个认识,但是一瞟到获利、盈余、开支等总结,他马上眼花的大喊救命。 长孙无垢并不说话,只是静静柔柔地当朵解语花。 「爹过世後,我於是接下家中生意的棒子,虽然这不济事的身体常三天两头就倒下,不过我比起别离还算有点商业头脑,几年下来,倒也还过得去。」
性格使然让两兄弟感情甚笃,一文一武配合得相当益彰,纵使是不同母所出,但也从不担心会有阋墙之事发生,合作无间。 「何止是过得去,以前我在街上老听人家说,皇甫家又在哪个城里开新舖子了,相公,你把商行经营得极好。」 尤其是方才见他处理事务来有条不紊、重信轻利,更让她对他心生敬佩之感。 「只是我担心……」长孙无垢叹了口气,「你病才刚好,就这样忙於工作,我怕你的身子堪受不住。」
皇甫追命探手将她一拉,她跌至他怀中,羞窘地想起身,他却牢牢将她困在自己膝上,双手环抱住她,有如抱着一个小娃娃。 「我这几日倒觉得精神越来越好了,大概是你那苦死人的药丸真的有效…… 欸,别动,让我抱你一会,我说个想法,你给我出点意见……」 他自己身体的事自己知道,万一他再度倒下,商行若靠别离铁定不出一年就关门大吉,他想了个方法,让各地管事出些钱和他共当老板,他抽一成利,这样虽然利润会比现在少一些,但也可放心将商行交给旁人管理,毕竟人对自己事业一定会尽心尽力。
长孙无垢偏头想了想,「我倒不觉得利润会比现在少,如此一来咱们就有力气多增一些商行,货品的项目也可以多样。」 皇甫追命闻言咧嘴一笑,赞赏地吻了她一口,惹得她一阵脸红。「娘子,原来你这麽聪明。」
她浅浅一笑,正要回话时,没料到冬月领着大夫,没先通报一声就迳自闯进书房──「少爷,吴大夫来了……呃……」 看到主子们亲昵的模样,心口一酸的她忍不住冲口而出,「我说少夫人,做为一个当家主母得识大体、知礼数,瞧瞧你这副模样能见人吗?还有,若坐坏了大少爷你赔得起吗?」 面一红的长孙无垢挣扎着想起身,不过有人大手按着她,不让她移动分毫。
皇甫追命脸色一沉,「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这里轮得到你教训少夫人吗?」 「少爷……」冬月顿时眼眶一红,自从上回被少爷凶过之後,她在下人间的地位大为滑落,再也没有过去的特权可享。 「无垢,依你说,这不敬的丫头该如何惩治?」 「小丫头少不更事,不见世面,难登大雅之堂,相公你就别与她一般见识了。」 「对对,少夫人说得没错,少爷,冬月年纪小不懂说话,您就别责怪冬月的无心之过了。」小丫头急急为自己辩解求情。 「既然这样,那你是不适合待在主子身旁伺候的了。」 「不是的、不是的……」 「冬月是性子急了些,说话不知修饰,相公多费点心调教便是。」长孙无垢出言缓颊。 「对对对,少夫人说得对极了。」
皇甫追命眉头皱了起来,「冬月打小跟在我身边,十多年了都学不会规矩,我也不知怎麽教……这样吧,想来她厨艺还算不错,即日起就到灶房帮忙吧。」 「少爷,我不要啊!」冬月大呼小叫的抗议。都是那女人害的,她不想去灶房,她要留在少爷身边! 「先下去吧,别误了吴大夫看诊的时间了。」 「少爷,我……」她不死心的犹在嚷嚷。 「冬月,难道你要我将你逐出皇甫家大门吗?」皇甫追命冷声道,他真的把这个丫头惯坏了。 「哼!」 恨恨地瞪了长孙无垢一眼,目光中含怨含怒,挟带满心不满的冬月用力甩开门,愤愤而去。「娘子,为夫竟觉得你非常可怕。」
夏日和风暖暖,池荷亭立送来芬芳,鹅相公追逐着几只野雁游浮水中嬉戏,南风送暖的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云朵儿是懒洋洋的,人也疏懒得不想动四肢,随着斜照的煦阳打个盹,人生最快意的事莫过於此。 皇甫追命闲适地拿着本书翻着,他的妻子在他身侧恬静的做着针黹。 「夫君这一句可怕,说得娘子我好不惶恐,我做了什麽让你以为我心如夜叉?」莫须有的罪名她可承担不起。 轻笑的抚着她柔顺发丝,他爱怜地低头一吻,「就因为什麽事也没做才可怕,反而让恶名落在我头上。」
昔有武后掌控二十一载,翻云覆雨数十年,造就一番女主天下的气势,致使大唐民风开放,女子也能入朝为官,蔚为一谈。 而她的聪慧才智不下唯一的女皇帝,无为而治表现出沉沉大度,不做声响的任由下人欺到主子头上,等到适当时机再一击而出,保住谦良面容而以免流於恶妇之名。 她的聪明在於懂得韬光养晦,不会在一开始便颐指气使的以势凌人,反而等人犯了错再来处罚,显露上位者的容人之量。 而他则成了她手中掌握的棋子,在适时的一刻出手,让所有人认清本份,不做妄想。 「夫君是怪我遣走你疼爱的丫头喽!」若是不顺心,还能去要回来。 「她不是我疼爱的丫头,你才是。」丫头的工作就是服侍他。 「真心话?」柔荑轻覆宽实的胸膛,长孙无垢轻声一问。 「句句真心,绝无一丝虚假。」他也学不来睁眼说白话那一套。 「那可是伺候你多年的丫头喔!替你驱寒、喂药、净身,真没一丁点留恋?」好歹也是他身边宠信的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尤其是病痛中的扶持,感触更为深刻,人在苦难的折磨下难免想找个依靠,让受挫的身体得到抚慰,支持他继续与病魔对抗。 皇甫追命幽然地叹息,「早年她刚派到我屋里时还是青涩的小姑娘,什麽事都做不好的老是出错,要人慢慢地教才学会一点规矩。」 而他也因为多病的缘故较少管束,由着她自行摸索、成长,只要错的事不致太严重,通常他不会出言指责,反而一再安慰她别放在心上,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下次谨慎点就好。
没想到他无心的纵容会在无形中变成放任,在他前温顺勤勉的丫头,背着他竟也有蛮横无礼的一面,不仅对少夫人言语不敬,甚至动手推拉,让他有识人不清的沉痛。 「春晓、夏夕、秋菊、冬月这四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相同,我从未特别留意其中一人,她们对我而言就只是丫头而己。」他对她们从未有过非份之想。 「你呀!这娇贵身子非要人服侍不可,没点能耐还真伺候不了你。」长孙无垢取笑着。 皇甫追命苦笑,自责让她受到轻慢的对待。「我也想不需要人搀扶走出屋外,但是……」 「别想太多了。对了,吴大夫怎麽说?」
吴大夫看诊时她让老夫人唤去,冬月那丫头不服地跑去告状,她只轻描淡写推说是相公的命令,任由冬月哭天抢地喊不公,皇甫老夫人也无可奈何。 自从儿子上回在花园发过那顿脾气之後,老夫人对於下人的事更是没什麽心思搭睬了。 皇甫追命不自然的咳了咳,「他说……呃,我的精神好了许多,不再整天昏昏欲睡,身子调养得不错。」 事实上吴大夫为他诊脉後大感惊奇,他的脉象纷杂,浮沉迟数变化甚剧,但人却无觉得哪里不舒爽。他说出自己曾服下奇药一事,吴大夫推敲琢磨後,要他少慾、少补,过阵子再视情况。 少补是没问题,可少慾……唉,他至今尚未和妻子圆房呢!
「是吗?真是太好了!大夫还有说什麽?」 「就嘱咐少些补食……」他掩饰地故作严肃一斥,「可是每天让我喝白粥是否太苛刻了,假借神明之说蒙骗众人。」 「你可以再凶悍些,表情冷硬点,也许才更有说服力,笑着骂人可没人相信。」学学她笑眼看世,不威自重。 「可你也笑着,反倒让人生出一种信赖。」她笑起来特别有魄力,令人不自觉一慑。
依偎在丈夫怀中的长孙无垢敛去笑意,不无苦涩的回道:「因为你让我靠着。」 「娘子……」他心头一柔,怜惜地抚上她桃腮。 「我叫无垢,你不会不知情吧?」
怔了一下,他轻笑出声。「娘子是你,你是娘子,我想我还不致认错人。」 「若是哪天你广置妻妾呢?这娘子可不只我一人。」一想到日後他身边围绕着众多女子,长孙无垢无法控制地吃起味。 现在她倒不想他的病快点好起来,瘦骨嶙岣的他稍长点肉想必俊逸不凡,风采过人的叫姑娘家移不开视线。
这是喜欢吧?! 除了爹和无忌外,他是第一个能牵动她心绪的男子,让她时而忧愁,时而欢愉,牵肠挂肚地为他变得不像自己,而且善妒。 「呵……无垢娘子,你未免想得太久远了,为夫这身子还没能耐广置妻妾。」光她一人就力不从心,如何左拥右抱。
她不笑地垂下眼,表情十分凝重。「你的意思是说有一天若能摆脱这病痛,你就有余力应付其他女子喽?」 世间男子皆薄幸,她实在不该对他期望太高,像爹是因为家道中落才养不起姨娘,让他那三个小妾趁夜逃离,怕受到牵连。
而以皇甫家的财势来说,买一个妻子和买十个妻子并无差别,以他逐渐康复的状况而言,就算他无心男女情事,恐怕外面的莺莺燕燕也不会放过他。 这是用了心、动了情的结果吗?她开始计较起情深情浅的付出。 长孙无垢发现她非常不喜欢此刻的自己,贪婪而自私地想独占他的全部。
「你……」皇甫追命失笑的摇头,用最大的力气抱紧她。「原本我无成亲之意,但我很庆幸娶的是你,你让我的心得到满足。」他真的很高兴拥有她,虽然他们还无夫妻之实。 「我不想表现得像个嫉妒的妻子,但请你允诺我一件事。」习惯性的凡事悲观地留後路。 「什麽事?」 「如果有那麽一天你决定再娶,那麽请你休了我,我自愿让出正妻之位。」她没法忍受与人共夫。
这话是星儿这几日和她闲聊时说过的,在她们的年代流行一种叫「离婚」的玩意,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受律法保障,人人平等无性别之分,即使女子也能提出休夫之举。 她那时听了觉得惊世骇俗,然而现在想起来星儿的话也不无道理,若不能无私的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何苦三人缚在一起受折磨?
长孙无垢并不知道她此时的想法已改变自己的未来,原本她的夫君会在康复後再纳二妾,她也因受到冷落导致郁郁寡欢,最後自缢了结一生。 三生石上三生情,这是月下老人找来上官星儿的原因之一,长孙无垢和皇甫追命注定有三世的夫妻情份,谁也改变不了。 可是错在新上手的红娘顽皮,不将月老的姻缘线当一回事,这个泥偶也缠,那个泥偶也缠,缠出一大堆令人头痛的问题。
纵使月老及时用「离缘剪」剪断不该有的牵绊,但错已铸下,必须靠最後一世的力量来挽回。 「你在胡说些什麽,绝无可能。」皇甫追命生恼的推开她,满脸怒色。 他们夫妻的情缘才正要开始,她居然轻易说要放弃?! 「你不休离我?」男人真是贪心,有齐人之福可享怎麽可能会放过呢? 他愤怒的沉下脸。「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其他妻妾,你今生今世休想逃离我。」 「夫君,你……」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永远、永远都不许再提起这件事,除非我死。」他放不开她了,这慧心女子是他心爱的妻。 「我知道了。」长孙无垢低声地回应,嘴角带着喜悦笑意,粉颊倏地飘红。
他的允诺换来她一生的执着,情意深重地共渡艰困的挑战。 「以後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名字,不用拘泥於礼教。」他不只是她的丈夫,也是她未来的依靠。 「是,夫……追命。」她脸红地垂下头,羞答答地好不娇媚。
心弦一动,一股慾念由下腹生起,瞧着她羞怯的模样,他口乾舌燥地挑起她下颚,覆上她桃嫩双唇。 「唔……」她嘤咛一声,娇躯无力承欢的软倒在他怀中。 他呼吸急促,大掌揽近她的腰,感觉自己勃发的刚强正抵着她的柔软。 「无垢,我想要你……」
她眼泛羞意,双颊红得发艳,小手环紧他的颈项,以肢体语言说明她的心意。 「我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他气息微乱地在她耳边低喃,唇拂过的肌肤像火在烧。 春意正浓,他俩双双躺倒卧在香气满溢的锦被上,散乱的云丝四散,黑幽的眸子透着深沉的慾望。
他伸手解开妻子的外衣,渴望让他显得笨拙,解了多次才完美的呈现她雪白的嫩胸…… 「追命……你的身子撑得住吗?可别逞强……」望见夫婿额上斗大的汗,她有些担忧地问。
这句话像盆冷水兜头浇下,吴大夫的叮嘱浮现脑海,他突兀的放开她,深吸几口气意图平缓自己的慾望。 「追命?」她说错什麽了吗? 皇甫追命笑着抚抚她的颊。「没事。」
她摇摇头不肯相信,瞧他面红如潮,该不会又发烧了吧? 坐起身她想探手触碰他的额,但一看到相公的目光往自己胸前飘,她低头一视,霎时羞窘地急忙拉紧半开的衣襟。 瞧着妻子娇似芙蓉的丽颜,他一咬牙,不管了,吴大夫说的是少慾而非禁慾,他少要她一回便是了。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皇甫追命身一倾,正准备一亲芳泽时…… 「大哥、大哥,听说你身体好了许多,我特来瞧瞧你,你没在休憩吧?我带了十年一结的雪参果来给你……」
杀风景的声音扬起,神情一僵的皇甫追命有些愕然,他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口气,将手移开妻子胸前的柔软,为她重新着衣。 「夫君,我发现我越来越厌恶这个不识相的小叔。」长孙无垢娇嗔道。 他笑着拍拍她,无奈的安慰妻子。「如果哪一天他被谋害了,我绝不会出面指证是你下的手。」
「小心,有暗器!」 惊觉异物破空而至的皇甫别离神色一深,机警抱起身旁反应迟顿的未婚妻往旁边一躲,避免着了人家的道。 他心下一惊的以为有高手埋伏,提气凝神的做出防备动作,以防对方更进一步的攻势,欲取他二人生命。 随之他马上想到这里是大哥大嫂所居住的秋霜院,若有外人潜入必惊动他们,为何没听见一声叫喊? 难道他们已经遇害了?!
思及此,向来漫不经心的神情忽地一变,精锐地散发出冷戾寒气──「二叔眼力真差,该找个大夫治治眼疾,嫂子我不小心脱手而出的绣花鞋怎会是暗器呢?」真瞎了他的狗眼。 「绣花鞋?」低头一视,还真是女子的绣鞋。 「别告诉我你比夫君还弱不禁风,一只小小的鞋子就能要了你的命。」那他还真该羞愧而死。
内室里走出一对相依偎的男女,看得出一方小心搀扶着男人,而那人也一脸怜宠的握着她的手,十分恩爱地出现不速之客面前。 「娘子,别闹二弟了。」皇甫追命笑着为兄弟解围,尽管妻子此刻的娇俏风情也挺迷人的。 「人家哪是在作弄他,我是在提醒他你这大哥多个娘子、他有了嫂子,得学点规矩,别老莽撞的像是毛猴子。」对於不识相的恶客,客气是多余的。
长孙无垢对任何人都好颜以对,很少见她对谁扬高声量,语多带讽的不给人余地,处世向来圆融不得罪人。 可是遇到一再坏人好事的小叔,她真是有说不出的恼意,好不容易夫妻俩闺房之中的乐趣正要开始,他却偏偏如勾魂的黑白无常,硬生生地打断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 「毛……毛猴子?」这对自诏风流潇洒万人迷的皇甫别离不啻是个打击。
易香怜掩嘴窃笑,这未来的大嫂果然不好惹。 「别离,听管事说你在我成婚隔日,为我上雪峰采雪参果治病,辛苦你了。」
皇甫别离连忙从怀中掏出雪参果来,「被大嫂的绣花鞋吓得差点都忘记来意了……大哥,我一回来就听说你的身子好很多了哩,确有此事?」 他含笑的看向娇妻,「是没错,这可要归功你嫂子,以後在这家里你就代我多帮衬她,别让胆大的狗奴才欺到她头上。」这是他唯一挂心的事。
他不排除会有第二个冬月的出现。 「哗!你在开我玩笑吗?她那麽悍有谁敢欺负……」呃,完了,他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嗯哼!二叔,蒙你看得起,嫂子的性情的确不好相处,实在应该关起门来自我反省。」长孙无垢做出送客的手势。
世道乱,人心也乱,她若没点本事保身,以她的容貌恐难清白出阁,早让地痞流氓给欺了去。 「咳!大哥,你知道我并无恶意冒犯嫂子,一时口拙烦请见谅。」他真怕了她,不仅人美还擅於辩才,让他有口难言。
皇甫追命笑笑的代为求情。「二弟一向心直口快,没个遮拦,你就当他是乳牙没长齐的稚子,别计较他的「童言童语」。」 「大哥……」你这是帮我吗?皇甫别离大声呻吟地掩起面,羞於见人。 「看在你大哥的份上,你可以自己找张凳子坐不用人招呼,但是别待太久,扰了你大哥休息。」
长孙无垢贴心地为夫君披衣,拿了个软枕让他垫着背,免得坐久了腰酸,气血不通顺又犯病。 她细心的举动看在众人眼中各有感触,有的窝心,有的感叹,有的羡慕,心思不一的瞧着她挪挪枕,觉得满意复又奉上热茶。 「大哥,你的气色看起来比以前红润了许多,有了嫂子的照顾真的不一样。」他奉承的说道,希望美丽嫂子不要太记恨。 「那倒是,自从她不准我吃油腻的饮食後,我的确是变了,你不觉得我满脸白米吗?」皇甫追命自嘲中带着宠爱的笑意,不时轻拂妻子如瀑的黑发。 「满脸白米?」皇甫别离完全不解其意。
他笑得很满足。「也不晓得你嫂子打哪里听来的说法,说吃清淡点对我的身体有好处,而粥是煮稠的白米,我吃多了自然长得白米样。」 「哈哈,你这麽一说倒真有那麽几分米味……」
兄弟俩说着近日来发生的种种,谈到有趣的事还会会心一笑,平和的景致看得出感情深厚,完全没有异母手足间的互斗,争权夺利。
而一旁的易香怜并未受到冷落,长孙无垢吩咐春晓、夏夕备来糕点、甜果,招待未来的弟媳,打好妯娌关系有助於日後的相处。 也许见到她不防人的纯真面容,触景生情的长孙无垢想起夜里老是踢被的妹妹,不由得鼻头一酸,略带哽咽的嗓音引起丈夫的关注。 「怎麽了?」
她摇摇头,眨回夺眶欲出的泪珠。「没什麽,只是想香怜妹妹与舍妹年纪相仿,看到她就好像舍妹缠着我的情景。」 「啊!经你一提,我这才想起你过门至今尚未回门,是我耽误了你。」懊恼之色浮於面,皇甫追命愧意难当。 「不打紧,新妇入门三日必须回门的规矩并非一定得遵从,不必墨守成规,以你的情形值得宽谅。」规矩是人订的,可以变通。 「都怪我疏忽了这件事,没让你风光的回门。」现在弥补应该来得及,成亲一年内都算新婚。
长孙无垢温顺的一笑。「说什麽风不风光,我在意的不是外在的形式,只要你能惜我如今,我就心满意足。」 要男人不变心何其困难,她要的不过是颗真心,再无所求。 皇甫追命眼底流光一转,似在思量些什麽,随即浅笑盈盈地道:「那麽,为夫的就陪你回家一趟吧,亲自上门感谢岳父、岳母给我一个好妻子。」

第五章
燃着上好檀香的厢房里,皇甫老夫人正闭眼养神,一个丫鬟正拿着小木槌,为她敲着脚板,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徐嬷嬷碎嘴说着府里的事儿。 「……欸,听说冬月那丫头让大少爷撵去灶房干活了。」 「喔?追命向来不是挺疼宠那丫头的吗?」冬月丫头一张嘴甜如蜜,办事也俐落,是犯着什麽事要把她赶到灶房去使粗活? 「老夫人,听说呀,这事跟少夫人有关呢!」
一听到长孙无垢,老夫人哼了哼,「她又怎麽了?」 徐嬷嬷一脸不以为然,「冬月丫头说,少夫人坐在大少爷腿上,她一急出声要少夫人庄重点,结果就……」 「哼,买来的女人就是这样不知礼数。」老夫人睁开眼,「她和追命成亲都一个多月啦,肚皮还没有动静吗?你该不会挑了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吧!」
哪那麽快呀,何况能不能生也不是只看女人,大少爷的破烂身子也是有目共睹的,虽说近来调养得还不错,可老夫人要抱孙会不会太心急了点?不过这种话,徐嬷嬷只敢在肚子里嘀咕,半声屁也不敢响。 「还没呢,老夫人别急,应该就快了、就快了……」打哈哈的徐嬷嬷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时,外头丫鬟来报!! 「老夫人,柳家小姐来了。」
老夫人闻言眉开眼笑的坐正起身,「堤芳来了吗?先请她过来我这儿……对了对了,赶快派人去请大少爷,就说表小姐来了。」 却只见徐嬷嬷和丫鬟为难的对视一眼,徐嬷嬷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老夫人,大少爷不在府里……」 「不在?!」老夫人一愣,「他病好全了吗?上哪去了?」 「他……他陪少夫人回门去啦!」
「你们实在不用这麽紧张,这条路我来来回回走上不下几百回,不必担心我会走岔了路。」 入了皇甫家门,当上人人欣羡的少夫人,并不表示她从此变得娇贵,丧失行为能力无法自主,得依赖别人的帮助才不致迷失方向。
只是谁知一出大宅门口,竟遇到昔日调戏过她的地方混混,见她在街上行走又色心一起,语多淫秽的不堪入耳。 不过也因为发生这件事才让长孙无垢对小叔的印象大为改观,原本以为他是不学无术的纨袴 ;子弟,镇日无所事事惹人嫌,亲眼所见他小露一手才信了他真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只消出几拳便将人打退。
但她因此被当成不堪一折的娇嫩兰花,相公紧随相护身侧,皇甫别离和易香怜一前一後,以防再有闲杂人等故意碰撞。
一干双手捧着各式礼品的下人走在最後,一行人在大街上也算是显目,不少人都投以注目礼。 「嫂子,有句话说「未雨绸缪」,又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大哥是不想一早的事又重演,你就忍耐一点吧。」
长孙无垢冷哼一声,「早上那两个混混是不长眼,没瞧见你这尊凶神,现在你们把我守得滴水不漏,别说坏人了,连苍蝇都不敢飞过来一只。」 「无垢,你是嫌弃为夫的我喽?」皇甫追命故作哀怨地道。今儿个风和日丽,他也觉得自个儿的身体、精神都相当舒爽,面颊泛起自然红润,沿途还吸引不少姑娘家的目光。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们小心得太过头了。」她怕被夫君误会的急急解释。
早上的事情之後,一路上只要是男人稍微靠近她一些,皇甫家两兄弟就如临大敌一般,见是看似不入流的人,皇甫别离还恶声恶气的把人赶跑。 「我明白了。这样好了,我跟别离一道走,让香怜陪陪你。」
她闻言本想拒绝,但皇甫追命已迳自往前走去。 「无垢姊姊,我真羡慕你。」看着皇甫追命走到前头和弟弟说话,易香怜主动靠上前来。
她惊讶地一顿,「我有什麽好让你羡慕的?」 「你和大哥的感情很好。」 「是吗……」她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夫君对她的爱宠实是女子之幸,相信没有人拒绝得了这份情生意动,让她心里满满地装的都是他。 「一提到皇甫大哥,瞧你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子。」人美,笑起来也美,好像满园花儿一下子全开了。 「我笑了吗?」摸了摸微烫的脸,她讶然自己无端的傻笑。 「还笑得真好看呢!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娇媚,那个死人头也不会老当我是烦人的蚊蚋,常常置之不理的故意漠视我。」让人好火大。
这两人吵吵闹闹是家常便饭,她毕竟是怀春少女,也想享受心上人的温柔体贴。 「香怜妹妹别着急,那是他尚未明白自己的心意,有时候得到太多反而不知道珍惜眼前所有的,他就是太仗势外表的风流倜傥,才会厚颜无耻的以为你非他不可。」 「你的意思是叫我以後不要理他,让他自食恶果没人要是不是?」
她怔了一下,为之失笑,「你想错了,不是不要理他,而是别对他太好,男人身体有根骨头特别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无垢姊姊,你的想法真特别……」 「哈哈哈!贱骨头、贱骨头,前世,你说话的风格和我越来越像了,不枉费我一再在你身边洗脑,让你也能女子当自强。」
突然现身的上官星儿高兴的拍着手,让长孙无垢吓了一跳。 「星儿?!你怎麽来了?」星儿说过,她根本无法接近追命,每回只要快瞧见他时,面前就会出现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弹出去,让她始终无缘见着前世情人。
或许是要将他们远远隔开,以免造成下世的混乱,减少无谓的纷争。 「你们出来玩,我当然也要跟呀。好不容易你老公终於离你远一点了,要不然我还靠近不了咧……说到这个,他们也太夸张了,又不是总统出巡,干麽紧张得如临大敌?」 「总统?」 「就是跟你们的皇帝差不多的意思啦,不过,我们的总统是可以自己选的,人民有投票的自由。」 「什麽?皇帝还可以自己选呀?!」 「无垢姊姊,你的声音好小声,我都听不清楚。」是她耳鸣了吗?为什麽听不见她一阖一张的唇语? 「咳!咳!」长孙无垢以轻咳掩饰,将注意力拉回易香怜身上。「我是说你别心思全放在他身上,偶尔也替自己多着想着想。」 「是这样吗?」她是否逼得太紧,反而让他的心越离越远,看不见苦恋他的心情? 「你是流星山庄的三小姐,相信身边也有不少出色的男人中意你,虽然你们已定下白首盟约,可你一定得嫁给他吗?以令尊对你的宠爱,肯定不会勉强你履行一桩注定以泪水收场的婚约。」 「说得好呀,前世!」上官星儿闻言忍不住击掌激赏道。
话一出口长孙无垢自己也有些讶异,看来星儿成天在耳边叨念的那些「女性主义」,全被自己吸收到脑子里了。
易香怜也听得惊讶的睁大眼,面露深思的神色。从小她就知道皇甫别离将来会是她的丈夫,她从没想过除了他还能嫁给谁。 可是现在想一想,其实爹的大弟子、她的大师兄东方绝也对她很好,百般疼爱,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想办法弄来给她。
或许她真的太黏皇甫别离了,才会看不到别人的好,反而忍受他一再伤人的言词,她是爹捧在手心上的宝贝明珠呐!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而猛追不舍,受尽屈辱吗? 「娘子是在怂恿香怜悔婚吗?」 「哎呀!又来了──」
前方不远处该是长孙家了,皇甫两兄弟回身过来想问长孙无垢正确的宅邸位置,这里的房子看起来全寒碜 ;得可以,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只是皇甫追命一回头,上官星儿就惨了,咻地弹飞得老远。 「咳!大嫂,我最近没得罪你吧!」居然插动那个小笨蛋抛弃未婚夫。
堂堂大男人怎麽可以被贬得一无是处,他是风流侠士而非见一个爱一个、处处留情的坏男人,犯得着一再轻贱他的人格,认定他一定会令女子伤心。 这根小肋骨虽然很烦人,阻碍不少他寻美探访佳人的机会,但老在身边转着也挺有趣的,起码斗嘴时不愁找不到伴,她怎能剥夺他的乐趣?
人家是劝和不劝离,他大嫂却是反其道而行,存心让他落得骂名天下臭,人见人嫌。 「铜板要两个才敲得响,若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小心最後你连一个铜板也没有,自己好自为之。」话不用说得太明,点到为止。
聪明人应该明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贪心的下场往往落得一场空。 不是鱼跑了,就是被熊一口吞了。
皇甫追命点头表示认同,「你嫂子说得是,香怜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对你又是一往情深,你要懂得好好把握,别以为她对你用情深就跑不掉,人生若能一帆风顺就不叫人生,意外总在你不注意的转角出现。」 「追命大哥,你不要乱说话,我才没有对他一往情深,要不是看在他是我的未婚夫份上,我才懒得多看他一眼。」脸微红的易香怜嘴硬地不承认对皇甫别离有意,又羞又恼大声一驳。 「哼!口是心非。」一听未婚妻半点颜面也不留的驳斥,皇甫别离有些不是滋味的嘀咕。 「你说谁口是心非,我不喜欢你不行吗?你老是欺负我,又嘲笑我无闭月羞花之貌,称不上你对美女的严苛要求,当你未婚妻是我倒楣好不好。」一说到,她是满肚子苦水。
谁都知道风流的他特别迷恋貌美女子,只要一瞧见中意的,总会想尽办法上前攀谈,让人家成为他的红粉知己之一,吟诗赏月,对酌花间,使出浑身解数逗佳人展颜一笑。
而她这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却无这些礼遇,不时还得遭受他言语批评,泥塑的人偶都有三分土气,何况是人。 「不喜欢我?」他脸皮抽搐地抖了几下。「不知是谁老追在我後头,赶都赶不走。」 「你……你……你可恶,以後我再追着你跑,天罚我烂肠烂肚子,一辈子没人要。」她赌气地朝他大喊。
表情蓦地一变的皇甫别离笑得很僵。「用不着发这麽重的毒誓吧!我又没说我不娶你。」 一说完,他微微一怔,虽没说不娶她,但也没打算娶她过门,他这一言不就是自打嘴巴,自相矛盾? 「哼!」头一甩,易香怜看也不看他的头转一边去。
他这下子是自讨苦吃,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却有如拦不住的洪水,一倾而下酿成巨灾,想要修补决裂的破洞可就困难了。 俗语说得好,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小看女人,小人小伎俩还能防范,而女人心思千回百转,怎麽摸也摸不透彻,深如大海。
皇甫别离鼻子一摸不想自讨没趣,一点也没将易香怜的气话放在心上,他想她不过在气头上说说罢了,等事情一过又忘得一乾二净,照样贴在身後和他大呼小叫。 「这对小冤家,十足孩子心性。」皇甫追命摇摇头,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无垢,岳家到了吗?」
她有些忸怩的想抽回手,几个邻居探头探脑的打量还窃窃私语,虽说是自己的夫婿还是会招致闲言碎语,她不想落人话柄。
但抬头看见丈夫眼底的深情,心一软,随他了,星儿不是常唱一首还挺好听的歌,什麽「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她听得多了,也能哼唱个两句。 星儿说这首歌叫「勇气」,是到KTV 必点的情歌……二十一世纪的世界真的很难让人想像那是什麽样子。
丈夫宽厚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这样的感动,是比那些异样目光、蜚短流长还更值得她重视。 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她颔首,「嗯,到了。」
「我的天呀,这屋子能住人吗?」 易香怜的一句惊呼,也道出了众人内心的疑惑。
眼前的破屋灰墙剥落,茅草疏松,乾掉的泥土涂抹在裂开的墙上,窗破不补任由冷风飕飕的灌入。 皇甫家的柴房都比这矮墙屋舒适,若非亲眼目睹,他们还不晓得真有人穷得连间像样的屋子都住不起。 「无垢姊姊,你们为什麽不买大一点的屋子?」好臭,她踩到鸡屎了。 「无米,何不食肉。」长孙无垢淡然扬音,脸上并无羞窘的神色。
自食其力没什麽可耻的,一家人相守在一起的快乐是无可取代,千金不换。 皇甫追命充满怜惜的目光停留在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上,内心很不舍,「以前,你一定很辛苦吧?」 她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麽。 「呃……无垢姊姊,我不是有意的。」她好像太天真了,说话不经大脑。 「无妨,我了解你是无心的。」但是她心口仍有些受伤的感觉,毕竟没有人愿意让外人看见昔日的落魄样。 「你不怪我,我反而难过,不如你骂我两声……咦,那个粗壮的汉子干麽拉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看来绝非善类。
几个人闻声望去,长孙无垢的脸色倏地一变──「无邪……」 「放开我,放开我,你抓着我想做什麽,快把我放开……放开!」
血色尽退、神情惊慌的长孙无邪怒搥紧扣她手腕的汉子,眼眶含泪地白着脸,极力反抗想要挣脱,却因女人天生力气小而未能如愿。
自从大姊一离开,她才知道她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为家人挡风挡雨还得为生计奔波,护全一家人让他们完全不懂外面的人心凶恶。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娘和她有多软弱,平时大姊一个人能做的事,她们怎麽做也学不成三分样,丢三落四好像稚儿学步,走一步跌两步,没办法独立。 她从没像现在这麽想念大姊过,如果她此时在这里的话,她会神情自若的解决眼前的难事,而不会像她一样慌乱无措,完全不知该怎麽办才好。 「放开你?!你在跟大爷我说什麽疯话,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你想赖帐不成。」 「我……我又没欠你钱,你凭、凭什麽抓我……」抓得她好痛,手臂快断了。 「哼!老子欠了一屁股债没钱还,当人儿女的就要尽点孝心,别让你老子缺条胳臂少条腿,那就难看了。」 脚下一软,长孙无邪悲愤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爹他又去赌了吗?」 为什麽会这样?他不是一再发誓不赌了,拿了这个月的家用打算做个小买卖。 「啐!还输得快当裤子,说什麽是皇甫家的亲家,随便一开口就有大把的银子,我看他是打肿脸充胖子,谁不知道他家女儿嫁给快死的病痨子,搞不好就要守寡了,他拿得到银子才有鬼。」 赌场打手王虎一脸横肉的猥笑着,使劲的一扯毫不心软。 「你说我大姊嫁得不好?」是这样吗?难怪她从没回来瞧一瞧家人是否安好。 她是怕他们伤心吧!担忧自己的牺牲会带来他们的难堪。 「嫁个半死人能好到哪去!你最好给我安份点,别想逃,瞧你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大概可以卖个好价钱。」呵呵……细皮嫩肉的,嚐起来的滋味一定不错。 「你……你要把我卖了?」眼前闪过一阵黑,她惊得差点昏厥。 「谁叫你老子爱赌,他说家里值钱的东西随我搬,你就认命吧!」哈……这笔交易还真划算,她挺值钱的。
泪雨直下的长孙无邪羞愤难当地不肯就范,「我爹欠你钱就去找他要,关我什麽事?」 「所谓父债子偿你懂不懂!我先警告你,要敢跟大爷我闹,我就打死你家那一老一少。」看她还敢不敢使性子。 「别……别伤害我娘和弟弟,我……我跟你走就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她为这个家付出。 十三岁的小姑娘被迫成长,为了环境所逼,她不得不向命运屈服,生就卑贱的女子根本没能力与之抗衡。 她心冷了,想着如果这一走,娘和无忌的未来该依靠谁,爹的赌瘾犯了又找谁要钱,她还有回家团聚的一天吗?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流,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了。 「这才乖,以後有你吃香喝辣……啊!谁打我的头,快给你家大爷我滚出来。」他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皇甫别离不愧是江湖高手榜上前十有名,只见他身形神出鬼没,轻功一展、出拳之快,让人被打了还搞不清楚是谁出乎。 「光大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视王法何在?」 「谁说我强抢民女来着,她是自愿跟我走……啧!又一个水做的美人儿,你来给爷儿作伴不成。」不知死活的王虎淫笑着,眼中只有天上掉下来的美人,无视其他人。 「离弟,如果他的手碰了你嫂子,你会怎麽做。」皇甫追命嘴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剁了它。」面露寒色的皇甫别离冷冷说道。 「那样似乎太残忍了,我怕在场的女眷受不得惊吓。」剁了它未免太便宜他。
他肩一耸,冷笑的挑起眉。「那就弄锅热油烫熟,省得鲜血四溢。」 「听起来挺不错的,你锅子准备好了吗?」整个人丢下去油炸。 「听你差遣。」随时。
听着两人一搭一唱的说着,色胆包天的王虎忽地冒出一身冷汗,两脚直打摆子地差点尿湿裤子。 他怎麽没发现娇滴滴的小娘子身旁还跟着一群人,个个目怒凶光的瞪着他,一副随时会冲上前将他撕成碎片的模样。 他不过照大老板的命令来抓人而己,用不着把命搞丢了。 「你……你是谁,少多管闲事,快点让开。」他大声吆喝壮胆。 「你这不长眼的家伙,皇甫家的大少爷、二少爷及少夫人在此,你休得无礼。」忠心护主的秋菊声更宏亮的喊回来,让他知道他得罪什麽人。 「皇甫家的……」那不是……他一惊,视线仓皇扫过眼前几人,回头瞧瞧哭得不能自己的泪人儿,仔细一此较两个女人的面貌,确有几分相似。
而泪眼蒙蒙的长孙无邪垂头低泣,突然来了一群人她也没有心思多想,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恐惧悲伤里,直到长孙无垢出声一唤──「无邪,过来。」 这声音、这声音是……「大姊?!」 「还不放开我妹妹,想嚐嚐热油的滋味吗?」她绝对顺其心意。
明明是轻柔温雅的软哝嗓音,听在王虎耳中却有如三月的雪花,轻而飘忽地冻得他背脊发凉,不自觉的松开手。
这一松手,性子急的易香怜立即发挥侠女风范,一把抓过长孙无邪,让她安全的在他们保护之下。 「啊!不对!你们怎麽可以抢人,我和素女院的嬷嬷谈好价钱了,今天就要带人过去。」这要不能交差,他准会挨上一顿刮。 易香怜不解,「素女院?」那是什麽地方? 皇甫别离低声说道:「以出售处子初夜闻名的妓院。」 「你竟然敢把我妹妹卖到妓院?!」惊到极点的长孙无垢愤怒地手指一颤。
被她突地一冷的怒颜一吓,王虎肩一缩的嗫嚅,「你爹欠了我们赌场的钱,我们拿她抵帐有什麽不对。」 「胡说,我爹是读书人从不沾赌,他的病还没好……」她激慨的一辩,忽地一阵轻扯拉着她衣袖。「怎麽了?无邪。」 「爹他……他病好了。」
所以呢? 「他染上赌博的毛病,而且还欠下不少赌债。」 身一晃,长孙无垢震惊地倒抽了口气。「你是说确有此事?」 「嗯。」她头一点,掩面痛哭。「姊,怎麽办?」
心头的震撼比不上妹妹的眼泪,长孙无垢轻缓的吐出一口气,拥着她轻拍抽动的背。 她觑了丈夫一眼,忽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本以为爹是人贫志不穷,谁知他会沦落到欠下赌债,要将 ;幼女推入火坑的地步。 勉强忍住泪意,她别过脸去,不敢面对夫婿。
体贴的皇甫追命见状是心疼不已,瞪向王虎的眼神里尽是冷静的算计。 他面无表情地问:「我岳丈他欠你们多少银子?」 王虎边搓着手贪婪的笑了,「不多不少,一百五十两。」 「还不到二百两,小钱。」他平静的说道。
一听到小钱,王虎懊恼没多报几百两好中饱私囊,皇甫家的银子多得数不完,能讹多少是多少,他竟蠢得错失良机。 「这笔钱是我丈人欠下的,你就找他讨去,看要劈了他,砍了他,斩了他,还是碎屍万段,父债子不还,你敢让他去赌就要自负後果,我们为人晚辈者一概不理。」
如果赌场不借他翻本,他就不会越欠越多,加上利滚利数字惊人,他根本永无翻身一天。 「你……你……」为之傻眼的王虎愣在当场,有些回不了神。 「还有,你知道买卖人口当受何等刑罚吗?」他仍旧维持平静语调,表面看不出一丝怒气。 「嗄?」他又不是当差的,怎麽会知道。 「一般百姓少说关上七、八年,若是把咱们皇甫家的名号往县太爷的公堂一抬,没个一、二十年怕是出不来。」
王虎听得瞠目结舌,神色也跟着慌张起来。惨了惨了,他可不想真的被关二十年呀! 「以後别把主意打到我小姨子身上,要是我岳丈家人掉了一根寒毛,我就拿你全家的命来赔。」
声调轻如飞羽的威胁铿锵有力,听得凶狠成性的王虎不寒而栗,几乎没二话的连忙点头,怕皇甫家真要县太爷砍了他全家,老婆孩子无一幸免…… 呃!等一下,他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妻小。 被吓傻的粗壮汉子猛一回神,眼前哪有皇甫家的少爷、少夫人,只留下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脚印子……和扳着指节、笑得让他心里发毛的皇甫别离。
一行人才刚进长孙家门,长孙无忌即从外头狂奔而来,一身是泥的擦出不少伤口,看得出他在急迫的追赶中曾多次跌倒,但仍爬起来再追,生怕他二姊被带走。 他和娘去河边采些野菜、抓些鱼,家里没钱买米了,方才听邻人说王虎那恶霸率人来抓人,他们母子俩一急,采好的菜、抓来的鱼也顾不得要了,连忙跑回家。 随後出现的是伤心欲绝的柳氏,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舍弃谁都痛心,身为母亲最无奈的一件事是护不了儿女,她伤心,她悲痛,她心如刀割,暗恨丈夫的无用和自己的无能。 看着娘亲和弟、妹并未因她的出嫁过得更好,长孙无垢这不论遇到多少凶险都能屹立不摇的大树终於撑不住了,两道无声的泪顺流而下,沾湿了衣襟。 从来坚强得让人以为是磐石的大姊居然哭了?!这是长孙家两姊弟第一次看到大姊在人前落泪,她静静地抽动纤细薄肩,不发一语地拥住家人。
「大,大姊,你回来了……」长孙无忌哽咽地说,「我好想你……」 长孙无垢以绢帕为幼弟擦拭着眼泪,不舍的说:「无忌,怎麽又瘦了呢……」 一旁的皇甫追命见状叹了口气,弯身扶起妻子,以眼神示意丫头们扶起丈母娘等入座。
只是破屋子里就连板凳也没几张,几个人坐下後只见皇甫别离和未婚妻局促地站在一旁。 「岳母,小婿迟到今天才携无垢回门,失礼之处尚祈见谅。」
柳氏拭拭泪,「不打紧、不打紧,无垢嫁过去过得好就好了……无垢,你这丫头别哭了,唉,打你懂事後也没看你流过一滴眼泪,今天是怎麽回事?还是受了什麽委屈呢?」她意有所指的瞥了瞥女婿。
长孙无垢摇摇头,「夫婿对待女儿极好,女儿是心疼娘和弟妹……娘,那笔钱呢?还有不是说好了该为你们重新购置房子,你们怎麽没搬到新房子去?」 「还说呢,钱早就被爹赌光了。」长孙无邪气愤填膺的开口,「大姊,你都不知道爹有多过份,皇甫家给的钱都让他拿去孝敬给赌场了,我们拦他也没用,他还说,日子真要过不下去就要让我出嫁,娘不依跟爹吵,爹就说大的能卖为什麽小的不行……」 「大的能卖?」皇甫追命不解地打岔一问。 「大哥,你不知道吗?」皇甫别离和易香怜面面相觑,大嫂是买来的这件事在城里恐怕是无人不晓啦,该不会大哥这当事人竟是毫不知情吧?! 「大嫂是皇甫家买来的妻子。」

第六章
原来无垢是皇甫家用银子买来的?! 他终於明白了一些事,难怪皇甫家下人敢对无垢如此不敬,难怪她逆来顺受不吭一句,即使受了委屈仍一个人咬着牙根硬撑不跟他诉苦,也不流露出一丝情绪,始终和人维持淡而不亲的距离。 明明是如此自傲聪慧的女子,却为了银子不得不出卖自己,甘愿折腰忍气吞声,收敛起真性情不让人看出她一身才气。
书房里,皇甫追命正聆听着弟弟调查长孙家的结果。 「……大嫂娘家的情况真的很糟,妹幼弟小无谋生能力,而她娘……唉!就真的是弱质女子,和大嫂没得比。」 「她爹染上赌博恶习,赌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娘家的事她不好向帐房支银,所以最近又重操旧业……」 「咳!离弟,谨言慎行。」「重操旧业」四个字让人联想到不好的行业。
真计较。皇甫别离斜睨了兄长一眼。「大嫂善女红、精针线,相信你也知晓。」 皇甫追命一颔首,表示知情。 「以前她就是以此为业养活一家老小,还有盈余为父抓药请大夫,如今她又拿起针线,透过我那不安於室的未婚妻联络上某绣庄老板,卖起绣件好养活一家人。」
一想起来他还真可怜呀!跟前跟後的小跳豆居然移情别恋,一颗心全偏向让人恼恨的嫂子,全然忘却她还有一个未婚夫。 以前是她追着他跑,现在换他到处寻妻,脚程若稍有迟疑,几天没碰着面是常有的事。 唉!还真有些想她,想得他对那些美女失去兴趣,顿感无趣地提不起劲去抱美人。 皇甫追命皱起眉,「上回我不是有留下些银两吗?」 「听说把前债清了之後就剩没多少啦!」 他叹口气,又问:「我岳丈呢?还赌吗?」 「大概不敢了吧,上回王虎让我修理一顿後,他把气都出在亲家翁身上,据大夫的说法,没一个月他的断腿是下不了床,要休养到全好可以出门,大概得过个一年半载。」
自做自受、罪有应得。他点点头,寻思一会後开口道:「离弟,谢谢你帮我去查清这些事,我想之後让管事每月给长孙家送家用过去……」 「呃,对了大哥,还有一件事,不过我说了你可别动怒,当初大娘曾允诺嫂子要替她照顾家人,还给了一幢屋子当聘礼,可是……」他去查了一下竟是间鬼屋,前年刮了一阵大风,四面墙还稳固的种在上里,但上头的屋顶不见了,杂草比人还高,真要住人还得大肆整修,不如盖间新屋来得快。
不知是下人的疏忽还是大娘刻意的安排,出尔反尔了无信义,总之长孙一家最後还是没搬成,仍然住在原来的破房子。 「不,是我缺少关心,从未主动问起她家里的现况。」 「还有呀!大哥,我问过帐房了,每月会支出一百两供大嫂娘家使用,可他们实收只有二十两,其中八十两不见踪影。」这也贪得太过份,摆明了欺人。 「是谁经手?」皇甫追命脸一沉,染上怒色。 「徐嬷嬷。」因为是大娘身边的人,他不好出手。 「该死的狗奴才,她竟敢胆大到如此地步。」他非办不可。 「大哥,劝你一句,你最好赶快当起这个家,这样大嫂在皇甫家的地位才会真的稳固,没人敢再在她背後搞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眼皮微抬,皇甫追命无奈的叹息,「离弟,大哥的身子骨还很虚。」商行的事务就够多的了。 「还没虚到不能再多看几本帐本吧!」皇甫别离装傻地看看窗外,故意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让你在书房坐上一整天的确难为你了。」他不笨,就是懒得用心。 「当然喽!要我看帐本不如杀了我……呃,我是说你先掌权,然後放权让嫂子去接,以她的睿明才智定能打理得令人满意。」真贼,居然套他口风。
他知道大哥的一番用心,也想让他当家为皇甫家尽心力,不因是庶出就被冷落。
但对帐本没辙的他乾脆明白表示自己不擅经商,拐着弯把责任悉数推回正主,身为庶子的他本不该掠美,「物归原主」才是正道。 「嗯,你的建议颇为中肯,我会考虑考虑。」娘子想忙,他就让她忙得昏天暗地,无暇碰针拿线。 「中肯?」为什麽他有种遭讽的错觉?「不过你要对我娘多提防,你也知道,大娘对她的态度向来不甚良好,她一直有怨在心,希望我为她争口气。」
也就是抢到当家的大权扬眉吐气,让大娘失去倚势的气焰,反过来加以奚落。 皇甫追命眸底若有所思,他轻轻一颔首表示自有打算,正当他要开口欲请其弟代为照岳丈家生计,门上这时传来细微的叩声,还没来得及反应,来者已先行入门,未经允许。 眉头一蹙,他苦笑地揉揉眉心,麻烦又来了。
「哎唷前世,你怎麽还在绣呀!我都睡一觉醒来,再去灶房晃一圈填饱叽叽叫的肚子,你还没绣好啊!」 长孙无垢听到喳呼不已的上官星儿,抬起疲惫的容颜对她一笑。「快好了,你要不要再睡一下?」 「厚,我又不是猪,吃饱睡睡饱吃!前世,你不要绣了啦,你看看你,一天真的只睡一个小时,黑眼圈都跑出来了,SKⅡ都救不了你。」
什麽兔这麽厉害会救人?不过现在没时间问这个了。她笑了笑,低下头去专注在手中的绣件上。
觉得无趣的上官星儿坐在椅上,双手托腮地道:「奇怪耶,你跟你老公感情不是很好吗?天下太平了啊,为什麽我还会留在这边回不去呀……」斜眼瞄了长孙无垢一眼,她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前世还有哪里不幸……啊,对了!」
长孙无垢对她这声大叫仍不为所动,手下依旧忙碌的穿针。 上官星儿一脸暧昧的凑过去,色迷迷的问:「喂,前世,你老公的炒饭功夫怎麽样?」 「君子远庖厨。」 「哎唷,我不是说真的炒饭啦,我是指……」她伸出两只食指乱七八糟的扭着,「就是你们在床上呀,很卖力的嘿咻嘿咻有没有……」
意会过来的长孙无垢蓦地红了脸。这个後世说话真是没遮没拦,不过……「为什麽你们说闺房之事为炒饭呀?」 「咦,这你可问倒我了。」她搔搔头,一副苦恼的模样,「电视里大家就突然这麽说起来了,大概是要一直翻来翻去的吧?!唔,那为什麽不说是煎鱼呢… …」
见转移话题成功,长孙无垢浅笑一记,继续忙碌。 然而,星儿的话究竟是在她心里起作用了,她回想起来,成婚至今,相公的身体好很多了,几乎与正常人无异,但两人的确尚未圆房,上回夫妻俩稍有亲密一些的举动被小叔打断後,之後追命待她就非常的「彬彬有礼」,有礼到连不小心碰触到她都像是被火烧到似,急急缩回。
痛!被针刺进指尖,鲜红的血滴冒了出来,她赶紧吮了吮伤口,重敛心神。 「管他炒饭还是煎鱼,反正前世,你们到底「性」不「性」福呀?」见她对自己扬起一抹苦笑,上官星儿一脸不妙,「你老公该不会真的不行吧?」
她脸一红,「星儿,姑娘家别乱说这种事。」 「我哪有乱说,这很重要耶,不行不行,我看我得去找月老头商量商量。」 「等一下,你……你要去找个男人说这种事?」 「也对,他又不是大夫,找他有屁用……」
呃,不是那个问题吧!长孙无垢想阻止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唉,这下该怎麽办呢?还是前世你离婚好了,重嫁重嫁,挑一个身强力壮点的来嫁!」 「星儿,我不会重嫁的。」
上官星儿已经开始在拔头发了,「那怎麽办?你不幸福我的任务就没办法结束,不结束我就要一直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也没关系,但是我不想这样不人不鬼的过完一生呀!」 「我很幸福。」她淡淡地开口,想起温柔以对的夫婿,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遇到更好的了。
上官星儿抓狂中的动作一顿,有些怀疑的看向她,「真的?!」 「嗯,真的,这样不愁吃穿、不用为生计奔波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哎呀,那就是不「性」福了呀,上官星儿无力的整个人趴在桌上。
不行,她一定要想想办法。 皇甫别离目瞪口呆的看着兄长的转变。 只见一脸深受困扰神情的皇甫追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满脸愁色地装出一副弱不胜衣的疲累样。 适才交谈时还气定神闲的人,怎麽转眼间又病恹恹地提不起精神,除了脸色不算太差外,他的表现就像久卧病榻一般,气虚得要人「搀扶」。
当真见鬼了,大哥是中邪了吗? 不过他很快的明白原由,原来是出自大娘和某人的私心,才逼得健康的人继续装病。 「命儿,你的身体好些没?」
洋溢着笑的皇甫老夫人率着一群丫头姗姗而来,後头跟着仗势欺人的徐嬷嬷,手里挽着深得她宠爱的侄女柳堤芳,不等屋内的人开门就擅自推门入内。 「咳!咳!娘……咳……你来了,我让……春晓给你上……咳……咳!上茶。」皇甫追命本欲起身迎接,可刚一站起又摇晃地跌回座椅。 「哎呀!怎麽咳得这麽厉害,不会又犯病了吧?你那娘子怎没在身边照顾你?!」眼神一使,一道娉婷绰约的身影会意地上前想一扶,表达贤淑美德。
他偏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拒绝她的好意。「昨儿雾重受了凉,娘子上街为我抓药,顺便买点针线打算替我做件新衣。」语露妻子的温淑,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良女子。
是吗?这大哥说谎还真不打草稿,大嫂明明在闺房里打拚赚钱,新衣是有的,但却不是给他的。 「为什麽明知身子不好还沾露受凉,是不是她怂恿你?!」一见儿子又气喘吁吁,老夫人把过失怪错在不得她宠的媳妇。
也不是说长孙无垢不好,而是她更中意自家大哥的女儿,仅出一子难免有少了贴心女儿的遗憾,见着了与己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亲侄女,心要不偏哪有可能。 而且媳妇一入门便全心全意地照料丈夫,不见晨昏定省的向她请安,更不会嘴上抹蜜说些讨老人家欢心的好听话,想要她疼惜三分真有些困难。
再加上徐嬷嬷的碎嘴,得了便宜还倒打一耙,以及善妒丫头的拨弄,老夫人对新妇的印象自然变差,完全忘了因为有她,儿子的病才会日渐好转,不知感激的认为买来的女人不需要太在意,她会替儿子挑选更好的良缘。 「娘,你言重了,是我见月儿皎好,非让她扶着我到廊前走走,她拗不过我只好顺我的意。」一说完,皇甫追命又一副虚弱的模样,掩嘴轻咳。 「不用替她狡辩了,再怎麽说你的身子骨都不宜吹风,她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形,居然糊涂的由着你。」简直是有失妇道。 「是,我也糊涂,让娘操心了。」他四两拨千斤的化去娘亲的怒意。 「你喔!就让人心疼,要是堤芳在一旁帮娘看着你,你也不会又犯病了。」她不经意的一提,暗示他身边该多个人作伴。 「呵……咳!咳!柳家表妹年纪也不小,该找个婆家了,徐嬷嬷对此事最拿手,你就让她帮表妹找户好人家,做兄长的我必备妥重礼为她……咳!贺喜。」
猛地被点名的徐嬷嬷愕然一怔,隐约感觉太少爷话中有话,莫名浮起一丝不安。 她贪长孙家的银子他应该不知晓吧!大少爷向来很少插手家中事务,不可能知道她背地里做了什麽。
一想至此,她安心的吐了口气,不意对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她又不安的微慌在心。 「嗟!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什麽年纪不小了,她这岁数配你正好,真要嫁人我可舍不得。」皇甫老夫人轻拍侄女的手,意思是有她作主,不用担心。 「是,孩儿口拙了,表妹只比娘子老一岁,已为人妻的无垢才十七就具妇相,相较之下表妹就显得稚嫩,实在无人妇之态,娘的顾虑甚是,她若太早出阁恐怕误了夫家。」一说完,他又轻咳了两声。
噗地,一口茶就这麽往外一喷,皇甫别离忍笑的告罪一旁,假意拭手。 老了一岁? 天哪!真是杀人不见血的毒咧!他竟不知大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用字遣词锋利得如同一把刀,抽出一削两面光,让人顿时灰头土脸脸面无光。
真该叫小怜那丫头来听听,她还老怨他言语毒辣,真要和大哥一比,他两手一拱甘拜下风。 「哎呀!瞧你说的什麽浑话,堤芳才是得体端庄、秀外慧中的好妻子人选,多少人巴望着结这门亲事,你竟不知好歹地说她难为人妇,你……」真要气死她了。
不等母亲说完,皇甫追命出言打断。「娘,我想接手皇甫家事务,让娘享享清闲。」 果不其然,皇甫老夫人的注意力被引开了。 「真的吗?可你的体力……」她喜出望外的咧开笑脸,又担心他身子吃不消。「商行的事业繁重就够你忙的,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真要处理起来也得花不少时间哪!」当一个家可不容易啊。 「不打紧的,再说有娘子从旁协助,她不会让我累着。」他做出十分依赖妻子的样子,少了她什麽也办不成。
老夫人假意的说道:「也不一定非她不可,这样吧,我让堤芳帮你吧!她出身名门世家,定能为你打点一切。」
她的用意就是要儿子接受侄女,旁敲侧击地先确定他的心意,她才好着手准备,外人再亲也亲不过内侄,自己人亲上加亲才是美事一桩。 「不劳表妹费心了,她是闺阁千金不擅财务,真要她盘起算盘珠子恐怕有些为难,娘子自幼刻苦耐劳,磨出对数字的精准力,相信娘也不希望皇甫家在我手中垮掉,挑对媳妇可是咱们的福气。」 「但是……」她又想替侄女说几句好话。 「娘,云姨娘才跟我提过,若我还无法独掌大权,她非常乐意让离弟暂代我管理。」他虚语一出,几道抽气声同时响起。
太……太毒了,大哥居然陷害他,拿他娘和大娘的嫌隙来当手段出招,真是阴险到极点,还害他两面不是人地遭人怨恨。 「她敢!姓云的女人凭什麽要你让权。」皇甫老夫人怒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看向正想开溜的皇甫别离。「你,回去告诉你娘,她想都别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她永远都不要有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的念头。」 「呃!是,我会转告大娘的意思。」真要命,为什麽他得蹚这浑水。 「还有命儿,你成亲都有一段时间了,媳妇的肚皮却还没半点动静,你要不要先纳妾……」至少先留个後,免得有个万一。
皇甫追命怔了一下,回过神後连忙的用力一咳,像要咳出血似,「娘,孩子胸闷……」
当然没动静,他们至今尚未圆房,若真有个什麽,他肯定心痛得呕血,先昏死给她看。 「哎!又疼了吗?快请大夫。」老夫人心急得愁了眉,赶忙唤人。 唉!大哥可以去当个戏子了,假戏演得真逼真。「大娘,我看大哥只是一时气闷罢了,先让他回房去休息休息,应该没什麽大碍。」
我是善解人意的好手足吧!以後别再算计我了,我不想再惹人嫌。皇甫别离朝兄长投去求饶的一瞟,要他手下留情,别推他上刑台。 「嗯!娘,我回房去躺一躺就好了,一下子见太多人会让我气不顺。」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她身後那一群人,包括脸色微变的柳堤芳。 没多想的老夫人仍忧心忡忡的放不下心。「真的不用找大夫吗?」
他摇头,做足表情的像是多说一句话就会要了他的命。 「好吧!那你就休息一下,晚一点我叫人端碗人参鸡汤来给你补一补。」儿子的身体比较重要,纳妾的事以後再提。 又补?他都补出一身病了。
心有余悸的皇甫追命装弱的靠着其弟,目送娘亲等人离去,心里难免嘀咕她的过度关心,他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可不愿再搞垮了。 蓦地,他目光一锐── 「徐嬷嬷,请留步。」 「大少爷有何吩咐。」身一旋,她回过头面带讨好的一问。
目一冷,他平静得令人害怕。「该吐的银子给我吐出来,别以为可以只手遮天,我还没死,谁敢欺到我妻子头上,绝不轻饶。」
她骇然一惊,脸色惨白地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出去吧!」 「是……」唯唯诺诺的应了声,她面色如土的赶紧退了出去。
大少爷竟然知道了!唉,这下好了,那笔钱,还是不还? 「无垢,你这所谓的「治病良方」还真不错呢!」
波光灩潋的湖面,午后的阳光温暖了湖水,游得气喘吁吁的皇甫追命从水面探出个头来,红润的脸颊上滑下颗颗晶莹的湖水。 坐在湖边柳树下,做着针线活的长孙无垢见他要上岸了,连忙递上一条大巾帕及乾净衣物,「来,把身子擦乾,赶紧穿上衣服免得吹风着凉了。」
这游泳健身的法子,是上官星儿向她大力推荐的。 自那日她俩讨论过她的「闺房」之事後,星儿着实烦恼了几天,某日她兴奋的跑来告诉她,她想到了个好法子──去游泳。 「游泳?」 「嗯嗯,」上官星儿点头如捣蒜,「我本来是想到可以叫你老公上健身房啦,把身体练壮一点,练出个二头肌、六块肌,头好壮壮也会比较有力气想到那种事嘛,不过想也知道你们哪有什麽健身房,就用游泳代替吧。」
身体若是勇健,人生就是有颜色的,身体若是弱鸡,人生就是想色也难啊! 「你又来了。」面一臊的长孙无垢瞋她一眼。 「不是啊,前世,我可是很认真在帮你设想耶,我告诉你,游泳啊,因为必须调整呼吸,所以长期游下来,不但呼吸更顺畅了,肺活量也一定会增加,肺活量增加,表示心肺功能比以前好,心肺功能好,血液循环也会好,身体就越来越健康啦,比吃什麽补、喝什麽灵药都有用。」 「是吗?」星儿讲的什麽肺活量、血液循环她是不太了解,但是一听到会越来越健康,她马上就被提起兴趣。 「总而言之,你想不想让你老公更健康?」
她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就听我的准没错啦,唉,想想,我也应该去游个两圈,最近来你们古代吃得还不错,都胖了一圈了。」
她想从来星儿给她的建议都没错,未来的人好像懂比较多事,於是就跟丈夫提议,没想到他会一口应承,夫妇俩这几日下午都过来这湖边消磨好些时光。 「追命,你游得真不错呢。」
原本她还在担心他不会泅水,但见他起初动作是有些生疏,之後渐入佳境,而果真也如星儿所说的他的身体越来越好,肌肤晒成小麦色不复见以往的苍白。 「小时候有一阵子我身体比较好时,会瞒着我娘和别离来这湖边泅水,这泅水之法也是他教我的。」只是後来被娘发现了,她将离弟大骂一顿,还与云姨娘大吵一架,没两天他不小心又病了,让娘亲自此不准他再碰水。 「来,快把衣服穿上吧。」见他只是把外衣拿在手上,她提醒的道。 「不用了,天气这麽热,我这样还舒服点。」
说完,裸着上身的他迳自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白云,十分惬意。 「累了吗?」她在他身旁坐下,拿起绢帕有一搭没一搭的为他擦着湿发。 「不累不累,这几天泅完水後,我反倒觉得精神极好。」皇甫追命趁机将头枕到她的腿上,惹得她羞赧得急忙左右张望,就怕让人看着这不端庄的一幕。 「欸,别动,我这样很舒服。」 「可是这样我没办法绣帕子了……」她还是觉得尴尬。
他咕哝一声,「那就别忙了……」他舒服得想睡,眼睛微微闭起。 真是的,原来相公是这麽随性的一个人呀……长孙无垢有更认识自己丈夫之感。
目光充满爱慕的梭巡着他,小麦色的肌肤微微偾起,体魄虽算不上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但也结实修长得好看,她伸出手,试探地触了触他腹部的肌理,好有弹性…… 奇怪,她的心跳变得好快…… 「无垢娘子,你这是在吃为夫的豆腐吗?」
她脸一红,连忙收回手,却一把让他握在大掌里。 发出低沉笑声的皇甫追命十分愉悦,他略微施劲地拉下妻子,和她脸对着脸,「我也想吃你的豆腐呢……」
今早吴大夫来过,说他的身体已调养得极好,爱做什麽就做什麽,再无顾忌。 吻住她娇艳无双的红唇,勾引潜藏其中的丁香小舌,慾望一触即发。
害怕让人看到这一幕的长孙无垢不安地推着他的肩,然而热力十足的吻足以让人融化,渐渐地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回抱着丈夫。 「呱!呱──」 什麽声音这麽吵?皇甫追命眉头略蹙的张开眼,就见一只大白鹅拍翅呱叫地追逐一群在湖边优游的野鹅。 「是鹅相公……」 他一愣,「牠在干麽?」 「你想老婆,牠就不可以想吗?」她脸泛红潮的娇嗔。
他轻咬她的俏鼻,「娘子,你在取笑我吗?」 「就算是又如何?」她大胆的也咬回去,贝齿在他脸颊上留下淡淡的齿痕。
当了那麽久的呆头鹅,今儿个总算开窍了,否则她真的会开始相信星儿说的,怀疑相公有隐疾。 「那我得好好的惩罚你……」说着,张口在她雪白的颈边吮了记红痕,探手将她的衣襟扯开。 「追命,别……」她惊慌的连忙阻止,尴尬的左右张望。
触目所及杏无人踪,只有成功追求到窈窕淑鹅的鹅相公和只母野鹅交颈厮磨着。 体会到妻子顾虑的皇甫追命深吸一口气,起身,接着弯腰将她拦腰抱起。 「我们回家去!」

第七章
秋霜院内房的门被粗鲁的撞开,皇甫追命热情的和娇妻拥吻着,一路碰撞的往床舖走去。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他不由分说的开始解除她身上的束缚──「解除装备」的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拜方才就被他暗中拆除不少遮蔽物所赐。 「追命,柳小姐她、她……」喘着气,长孙无垢有些担心的问:「她刚刚看到我们这模样了,还尖叫好大一声,她没事吧?」 「嘘,别理她……」
解开她的肚兜,丰盈的雪胸顿时让他呼吸一窒,「无垢,你好美……」 她娇羞的酡红脸,双手想遮掩自己的上半身。 他将她的手拉回圈好自己的脖子,「别乱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追命,还是等到晚上吧?现在大白天的,好像不太好……」 「嘘……」
他吻上她的唇,吻得她昏天旋地,压根分不清日夜。 「无垢……我们做夫妻吧!」
夏日炎炎,暖风送暑,一室的春光羞与外人提,娇嘤连连的长孙无垢在荷香之中成为人妇,正式晋身皇甫家的少夫人。 「那个女人实在太不知检点!」 一脸愤慨的柳堤芳闯进姑母的寝房,没头没脑的告状。
缓缓啜了一口茶,皇甫老夫人拍拍侄女的手慈爱的问:「怎麽了?瞧你气呼呼的。」 「姑姑,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在表哥的院子里看到什麽啦!那女人让表哥抱着,她手里抓着男人的衫服,表哥裸着上半身,两人还不三不四的调情,真是……真是……」她气到说不出话来。 「你说追命没穿衣?!天哪,这怎麽行,万一着凉又病着了怎麽办?」 「我想应该是不会,看不出来表哥的身材还挺壮硕的呢……欸,姑姑,这不重要啦,是那个伤风败俗的女人……」
皇甫老夫人打断她的话,「你表哥的命比什麽都重要!别说了,先过去看看追命再说。」 「嗯。」
虽然不是自己预期中的反应,但结果仍是自己要的就好。柳堤芳顺从的跟着姑母来到秋霜院。
可才到院子,就让秋菊给拦下。 「老夫人,大少爷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柳堤芳仗势发难,「你这丫头是什麽东西?敢阻止姑姑探望表哥!」
秋菊天真的回应,「我只是个下人,怎麽敢阻止老夫人,小的不过是转述大少爷的吩咐而已。」
皇甫老夫人朝房门望了望,「大少爷没事吧?在做些什麽?」
一旁的春晓、夏夕闻言窃笑得暧昧,春晓戏谑的道:「前几天老夫人不是跟大少爷说想抱孙吗?大少爷正努力呢!」 「呃……」 「哼,姑姑,你看,大白天的就干这种事,像话吗?」
皇甫老夫人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晚些再过来吧。」 「姑姑,你居然这样就要回去了?」柳堤芳瞪大眼,不敢置信的诘问。
她看了侄女一眼,对她的心思了然於心。「他们已是夫妻,要做什麽旁人都管不着。你也别急,姑姑会为你想个法子的。」
初为人妇,娇颜艳如桃,雪颊轻染霞,眼媚生波好不动人,微微散发身为少的韵味和清媚,肤嫩似荷办般流动着娇媚。
丝发分两肩,宿夕不梳头,终是女儿娇羞态,纵无人看也低头。 花心轻折,雨露歇後,月兔西落迎来晨雾,一夜激情过後的长孙无垢疏懒倦惰倚靠夫婿胸口,鲜艳的唇欲滴蜜汁,丰润得好似沾露牡丹花。 羽睫因受光而轻轻的眨动,难得晏起的她缓缓睁开水媚眸子,一时间真有身在梦中的错觉,好一会儿竟失笑的嗔己颠狂。 她从未睡得如此安稳过,婚後夜里常不时惊醒,观察身侧的人儿是否还有鼻息,辗转难眠无法安心,即使眼儿一闭仍未熟睡。 再来娘家的波折令人忧心,总让她伤神得不知如何是好,有限的一己之力有如杯水车薪。 虽然婆婆未兑现昔日的承诺,可已入门为媳的她又岂能为了娘家一事而有所冒犯,质问其为何背信毁约,未善尽允诺之责。 毕竟是晚辈,为人子女跟为人媳的处境大不同,言语稍不得体恐落人口实,日後更难在夫家有立足之地。 竹有节,人有骨,不因外力而弯折,她宁可自己辛苦些而不愿叫人看轻,纵使已有不少人认同她此时的身份,但仍有少部份的人以轻蔑眼光视之,并未真心接纳。
做人难,难如登天呀! 「啊!别搔我痒,你这坏人。」咯咯……明知她怕痒还是故意闹她。 「夫婿是天,在我面前还敢分心,天不可罚你我罚。」气色红润的皇甫追命笑着逗她,一手搁在她腰际轻搂。 「哼!你这人没安好心眼,就会欺负我。」她佯怒地轻哼一声,滑过他手臂轻足落地。
他快意的大笑,胸口一起一落起伏着,「不欺负你还能欺负谁,你可是我皇甫追命最心爱的娘子。」 「又说浑话了,满嘴蜜。」长孙无垢娇笑的回以一嗔,往梳妆台前一坐,对镜理云鬓。
随後下床的他接过她手中的玉梳,轻梳慢顺地为她拢拢发,无限爱怜以指代梳,滑过那丝缎般黑发,柔情似水。 接着他又细心地为她画眉描唇,让原本娇媚的容貌更显艳色,水灵灵的俏佳人成了洛神宓妃,出水而立艳惊四方。 两人浓情蜜意的在镜前展现恩爱,羡煞鸳鸯蝴蝶,眉目传情自不在话下,彷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俩的存在。 「你不爱听,以後我就不说了,你可别怨我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楞子。」他一面装起惧内的模样,一面又偷匀她唇上的甘蜜。 被他逗笑的长孙无垢推推他的胸。「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真要有个不适可不许逞强。」
一夜纵慾贪欢,她实在不放心,即使他此刻看起来好得不得了。 「娘子,这句话该是由为夫开口,你怎麽抢着问。」他佯恼的怪责,在她发间别上蝴蝶双飞的金步摇。 「嗄!」她忽然变傻了,不解其意。
皇甫追命轻笑地拂过她兰胸,语气轻柔地犹似爱抚。「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真要有个不适可不许逞强,为夫知道有种雪莲膏可以涂抹那里……」 「嗟!你闭嘴,竟拿这种事取笑我。」她恼羞的推开他,脸红得发烫。 「为夫的是怕伤了你。」他脸色笼上关心,「你还痛吗?」
初次探幽,她疼得眼泪都泛出来了,看得他好不心疼。 长孙无垢想故作镇定的回答,但微颤的唇瓣却泄露她的羞意。 「我没事,这是为人妇必经之事,你就别再问了,人家脸皮薄得很。」
闻言,他愉悦地笑开怀,「不问、不问,我的好娘子别恼了,为夫的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喔?瞧你正经的,不是才说夫为天,什麽都该听你的吗?」她调侃着,一脸温顺的将手置於双膝。
瞧她摆起听训的模样,皇甫追命又爱又怜地轻叹口气。 「咱们皇甫家在城东有间废弃的屋子,不大,就比秋霜院小了些,我想过些日子找几个下人去整理整理,你就让爹和娘以及弟弟妹妹搬进去。」 「爹和娘……」一开始她还没意会到他的打算,等到想起公公已过世多年,她才蓦然红了眼眶。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尽养蚊子,不如添些人气不致继续颓倾,夫妻是一体的,你爹娘也是我爹娘,女婿是半子,你不会阻止我这个半子孝敬爹娘吧!」他尽量用温和的口气说道,不伤她气节。
长孙家的事不快做安排不行,他怕他倔气的娘子会为娘家把自己累死。 「你……你这是何苦,万一娘不高兴……」她指的是婆婆,生怕老人家会抱怨。 「娘那边由我担当,她不会有二话。这是我对岳父母的孝心,谅谁也说不得闲话。」除非不想在皇甫家待下去。皇甫追命眼中闪着一丝锐利。 「夫君,不要太宠溺妾身,我会沉溺其中的。」她怕他对她太好,好到她不忍独生。
若是有朝一日失去他,她可能会活不下去。 「傻啊!无垢。」他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滴,吻落翦翦双瞳。「宠坏妻子是丈夫的责任,你只消放宽心把所有的重担交给我,我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一辈子的依靠……」多叫人期待的远景。
她动容了。 长孙无垢流下喜悦的泪水,她从不知道有个人可以靠着是这麽舒服,不需要烦恼没米下锅,也不用担心衣破无钱换新,事事有人设想周到,那美好的感觉有如身处云端,浑身轻飘飘的。 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人在付出,原本以为她不会觉得累,但是听他这番动人的言语,她真的感到以前过得太卒苦了,完全没有自己。
爱上自己的夫君不算痴吧!她总是认为会孤独一生不需任何人为伴,现在她知道错了。 毅然下嫁的决定是对的,她在这场不被期待的婚姻中获得怜惜她的夫君,想来也是意外拾来的福份,她当会好好珍惜。 「屋前有个小空地可以做点生意,看要卖卖糕点或是供应茶水,我听说娘的手艺不错,会不少江南甜食,小弟和妹子帮着吆喝,相信生活很快能安定下来,不用看人脸色。」 「你连这也做了安排了?」他到底想她落多少眼泪。
微讶的长孙无垢感动在心,她知道他是用了心要让她安心,不必拘泥家世的悬殊而不肯烟 ;一诉地向他诉说心事。 而他也顾虑到她的颜面问题,明白她的自尊有多强,即使贵为皇甫家的少夫人仍不愿伸手向人要钱,宁可苦一点自食其力,以免让人说长道短。
皇甫追命无赖的扬唇一笑,「你晓得我除了脑子还有点用处外,你叫我能做什麽。」 「你……哼!不许你自贬,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男人,没人比得上。」懂得用脑比只会出蛮力的汉子来得有男人味多了。 「咳!咳!娘子,你见过很多男人吗?」他不是滋味的一睨,忍着不做出吃味的表情。 「是不少……」一听他忽地气岔的猛咳,她顿时一怔的多看他两眼。「市集游民,贩夫走卒,绣庄的老板、茶楼的小贩、药舖的大夫、学堂里的夫子……我的确见过不少男人。」 「喔!是这样呀!」他笑出声,神色不若之前的僵硬。 「夫君心里不舒服?」她想笑,但怕他难为情。
皇甫追命本想摇头否认,可是在看到她眼底的笑意,他也笑了。「是有点。」 他早知道自己有个聪慧过人的妻子,他那点心思哪瞒得了她那双明媚双眸。 与其被取笑还不如自个承认,免得遭讥是掩耳盗铃的贼,当场被逮还不知道所以然,以为是行踪不够隐密遭人发觉。 「夫君用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烦心,除非君先负我,否则我绝不负君,生同时,死同穴,三生情缘寄予君。」她的心永远属於他。
闻其真心,笑拥娇妻的皇甫追命却有些不安,胸口沉重地不愿让她失望,不负她亦是他心之所愿,三生三世心结同心圆,永不分离。 可是他担心娘亲的算计,她一心要与舅父结成亲家,藉着结合两家的势力压抑云姨娘,不让离弟取代嫡长子的地位。 虽然他必须说他们多虑了,离弟志不在此,可是两个女人的仇恨源自爹亲的多情,导致两人明争暗斗多时,互为争宠各出奇招。 即使爹亲云游仙乡已多年,然而其种下的心结难以拔除,表面上相安无事,私底下仍暗潮汹涌,不肯示弱以其子的成就为炫耀。 而他因久病缠身致使娘亲落了下风,不时受云姨娘冷嘲热讽,并为生子康健而洋洋得意,使得娘亲一口怨气堆积在心中,老想着要扳回一城。 他身体逐渐康复是她最好的筹码,如能加以利用是再好不过,要是能让云姨娘从此抬不起头和她一争长短,也许她才会觉得满意。
他该如何推避柳家表妹,不让深爱的妻伤心难过呢? 「对了,娘子,用完早膳後就到书房吧!还有一堆事等着你我去处理。」他要让她握有实权,成为名副其实的皇甫家少夫人。 「等等,什麽事要我去处理?」 「你总要学着如何当家,身为皇甫家未来主母,你的事可多了,首先要弄清楚咱们家月入多少、开支多少,能有多少盈余……」 「等……等一下,我被你搞糊涂了,这些事不是娘在处理吗……」
若她接手後就不是了。但他没回答,待两人换好衣後一迳拉着她走,卖命一整晚,此际他的肚子很饿。 「你……你到底拉我到哪里……唉!算了,我不问你,你闷声当你的哑巴,横竖不可能将我转手卖了,我以夫为天,任凭你摆布,夫大妻小,我很认命不喋喋不休……」 不喋喋不休? 那他耳中听见的不满是出自幻听喽! 眼泛笑意的皇甫追命握着妻子的手,故意卖个关子想看她娇嗔风情。 虽然她铁定会有怨言,怪他拐了她,是十足的阴险小人。
长孙无垢的确有怨言。 但不是为了丈夫阴她一回,设计她取代帐房一职,手握大权得以管理一干下人,并用实力让他们另眼相待,不再怀疑她的地位是架空,实则比丫头还不如。 她的怀柔政策成功,有功必赏,有过暂不罚,犯满三次再一次惩处,由领头的下人们自行裁定要受什麽样的惩罚,交由管事执行。
因此,她得到不少心悦诚服的人心,一致认为她有能力接下当家主母的位置,让老夫人得以放手,安享晚年,可仍是有人对她心存不满,不时在背後编派是非。
她不可遏抑地妒嫉起柳堤芳,府里最近风风火火的传起丈夫即将收表小姐为妾,满腔醋意的她认为是夫君违背了枕边誓,他答应过她这辈子只有她一人。 「……唉,表小姐也真可怜,你知道吗?表小姐这个月的月俸被那女人一砍就是一半呢!」 「什麽?!我就说这女人是扮猪吃老虎,装什麽柔弱的样子,全部都是假的。」
灶房里,陪着冬月拣着菜叶的徐嬷嬷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现在府里的下人全叫那女人收买啦,只剩冬月的「良知」还没被泯灭,两人不与众人「同流合污」。 「是啊,也不想想她能进皇甫家门是谁的功劳,居然敢跟大少爷告状,说我什麽吞了要给她娘家的钱,我真是冤枉啊。」 「过河拆桥,哼,大少爷和夫人都被骗得好惨……不行,我越想越气,我要去提醒少爷一声……」 「欸欸,别这麽冲动啊,人家现在正得宠呢,你这样冒冒失失跑去能讨得什麽便宜。」徐嬷嬷拉住她。
冬月没好气的再坐下,满肚子火无法消,这时,柳堤芳的丫头翠儿来到灶房一问──「我们小姐犯了思乡病,想吃家乡闻名的烧鹅,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人会做?」 冬月和徐嬷嬷对视一眼,露出抹不怀好意的窃笑。 「有有,烧鹅是吧,府里正好有只养得肥美的鹅待宰呢!」
秋霜院的厅里,长孙无垢冷眼端坐,下唇轻囓地看着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身影,忍着不表现得像个丑陋的妒妇。 「表哥,嚐嚐我做的银耳莲子汤,这天热得很,吃点凉补消消暑。」天燥心也躁,喝点凉水降降火。 「不用了,堤芳表妹,我刚用过你嫂子准备的豆腐煲,现在胃还胀得很。」就算饿了他也不敢用,那两道锋利的目光正盯着他的背,他要敢收下就真的死定了。 「豆腐哪比得上莲子汤,那是穷酸人家的玩意儿,咱们富贵中人应该品嚐上等美食。」豆腐是贱民主食,难登大雅之堂。
眉尾轻挑,长孙无垢不置一语由着她发表高见,她倒要看看「富贵中人」有多少骨气,能一再接受挫折。 「不,我偏爱淡淡的豆腐煲,口味清爽微带回甘味,爽口滑顺十分清甜,莲子汤就太甜了,吃多了容易腻胃。」别再来献殷勤了,我不打算再纳妾。 「那好,下回我也煮一道豆腐料理让你暖暖胃,吃得太寒伤身。」即然他喜欢豆腐,她就投其所爱。 「表妹的用心为兄实在愧不敢当,这会儿我爱吃豆腐煲,可天天吃就受不了,表妹大可不必为兄太费心。」皇甫追命温雅的推却,意要她不要太勤奋。 但是他的拒绝看在柳堤芳眼里另有一层含意,以为他心疼她洗手做羹汤会伤了纤细玉手,故而娇羞的含情脉脉,频送秋波。 「不费心、不费心,这是我份内该做的事,表哥用不着挂心。」她一定会好好服侍他,让他更加怜惜她。 「嗄……」这……
份内之事? 皇甫追命僵笑的看了妻子一眼,心头暗自一惊,她竟连抬头看都没有,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生气了吗? 「对了,表哥,我请灶房帮我准备了一只烧鹅,味道还挺不错,不输我们家乡口味,我还有半只,拿来让你嚐嚐好吗?」 「烧鹅?」长孙无垢敏感的抬起头,今天看到鹅相公上回在湖边追到的那只母野鹅,孤零零地在院子里独自晃荡时,她就心里一突,隐约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只是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鹅相公。 「有什麽不对吗?」柳堤芳回头一睨,这女人整顿晚餐都没开过口,忽然对烧鹅有兴趣是想吃吗?
门都没有! 「我记得这阵子城外农家闹鸡瘟,连带鹅鸭之类飞禽也很难买到,难道……」 「什麽鸡瘟鸭瘟的,你可别瞎说,冬月丫头给我送来烧鹅时就说过了,这是府里自己养的,保证肥嫩好吃。」
脸色一变的长孙无垢唤来秋菊,「快去找找鹅相公,找到了告诉我一声。」 柳堤芳不解地道:「鹅相公是什麽东西呀?瞧她这麽紧张的样子。」 皇甫追命呐呐一笑,不想解释鹅相公是自己的分身,当初代他和娘子拜堂。
几个下人来把一桌的残羹剩肴收下去,见柳堤芳还没走人的意思,长孙无垢只是冷笑一记,迳自拿起一些帐本看着。 「表哥,我看月亮都出来啦,不如你陪我去花园赏赏月。」 「呃,我还有些商行的帐本得看,表妹你还是找别人陪你看,或是早点回房歇息吧!」 天哪!谁赶快来把柳家表妹带走吧!娘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欸?表哥,你热吗?我帮你擦擦汗。」她拎起手绢就要往他额上拭去。 「不,我……」不热。
但令他惊心的事发生了。 「表妹的爹娘是否仙逝多年?」 冷冷的音一扬,顿时一室如结霜的腊冬,冻结。 「你在胡说什麽?我爹我娘还活在人世,你少触他们楣头。」穷人家出身的女人就是不懂礼数,这种犯忌讳的不敬语也敢出口。 「那我倒有点怀疑,既然令尊令堂尚在人间,难道他们没有教过你女子首重贞操吗?」看来是幽灵父母,名存实亡。 「你是什麽意思?」她听得出来这是讽刺,却不解其意。 「嫂子我别无他意,只是家训良好的闺阁千金当知节操的重要性,若你懂得一些圣贤书,应该不致有逾礼之举。」男女授受不亲,她未免靠得太近了。 「妹妹你这是教训我喽?我有哪里碍了你的眼,让你语带诮意的挑我毛病?」凭她还不配当表哥的妻室,贱如草芥。
柳堤芳向来心高气傲,眼高於顶,她本无意於病弱的皇甫大少,更对这门亲事不屑一顾,当初姑母提起此事被她一口回绝了,认为自己有更好的良配。 可是她挑人,人也挑她,虽然稍具姿色却太过骄纵,跟谁也处不来,千挑万选挑到如今一十八岁,仍未有中意的对象。 不过这一回她遵从父亲指示来探望姑母一家,发现大表哥竟病已全癒,飘逸俊挺,容貌更显出色,脾性又温和得几近没有脾气,她是一见倾心,芳心暗许。
至於他的元配就不值得一提,姑母答应只要她愿意先委屈为妾,等正室一年未有出便休离,迎她为大独享专宠,不再有其他女子与之共夫。 「呵呵……说你不知礼你不承认,还真让人难以为你遮掩,我是你兄长之妻,理应称我为嫂,这一声妹妹不就突显你杠读女诫,愧对圣贤。」她可不想乱认亲姊。 「我比你大一岁,当你姊姊绰绰有余。」柳堤芳不可一世的抬高下颚,表示称她为妹是抬举她,别不识相。 「表妹今年多大岁数?」长孙无垢侧过头询问夫婿。 「十八。」他回道。 「真是长个不长智的傻大姊呀!咱们汉人只讲辈份不论年岁,我既已嫁你表哥为妻,论理你仍是个妹子,除非你不认这个表哥。」那她便无话可说。 「你……你强词夺理,表哥跟我比较亲。」你不过是买来冲喜的乡下丫头。 「我是他妻子。」她语轻音淡的说道。
表妹再亲也亲不过枕边人。 「你……你……」辩不过口舌犀利的长孙无垢,柳堤芳愤地一喊,「等我们成亲後,你就可以滚回你的破落房舍,这里不留你。」 「成──亲?」面上一凝,她看向丈夫。 「我没……」那个意思。
皇甫追命来不及解释,就见秋菊急呼呼的跑进厅里来。 「少夫人,不好了,鹅相公、鹅相公……」她捧着一堆白色的羽毛,又气又急的喘着说:「鹅相公被她们吃啦!」 「什麽?!」长孙无垢震惊的站起身来,手上的帐簿都掉地了也不管,「是谁胆子这麽大?」
秋菊抬眼觑向柳堤芳。「少夫人,我要冬月也一并过来了,人正在门外。」 「叫她进来。」
冬月一脸轻蔑的走进来,身旁还有徐嬷嬷。「大少爷。」 皇甫追命眉一皱,「没瞧见还有少夫人也在吗?」这丫头怎麽还是如此顽劣,灶房的生活没让她磨点规矩出来吗? 她不甚情愿的唤了声,「少夫人。」 「你把鹅相公杀了?」长孙无垢直截了当的问。
她耸耸肩,「是啊,表小姐想吃烧鹅。」她想宰那只畜生已经很久了,只是苦无机会下手。 气到浑身发抖的长孙无垢不舍的拿起秋菊手中的白羽,她轻声的说:「你们 ……实在太可恶了。」 「到底怎麽回事?那鹅吃不得吗?」柳堤芳哼声说。 「表小姐,你有所不知,那鹅呀,在府里人称「鹅相公」呢,当初是牠代替大少爷跟少夫人拜堂的。」 「那我无意中「吃」了你的相公呢,呵呵呵……」她意有所指的看着长孙无垢,「吃就吃了,要不然你想怎麽样?!」
柳堤芳挑衅的模样彻底激怒她,「马上给我滚出皇甫家,这里不欢迎你!」 「表哥!你看这女人!」频频跺脚的柳堤芳一副受尽委屈的表情,小鸟依人的娇态偎入皇甫追命怀中。
他想将她推开,奈何她却像只八爪章鱼死命地巴着他。 「该滚出皇甫家的人是你!我就要嫁给表哥成为他的妻子,你这下堂妻快快滚开,别来坏我们的好事。」表哥是他一个人的。 「皇、甫、追、命,你觉得美女在怀的滋味如何?」他最好给她一个她能接受的解释。
好不容易挣开纠缠,他如针刺到般连忙退开,迅速的来到妻子身边。 「堤芳表妹,你可能有所误会了,我已有了妻子,不打算再娶妻纳妾。」娘子,先别怪罪於我,我会解你一番疑惑。
但怒极的长孙无垢忽略了丈夫眼中传来的歉意和请求,执意要讨回公道。 「秋菊,让管事拿笔钱给冬月,即刻起逐出皇甫家门!」 「不要啊!大少爷、大少爷救我!」冬月一听腿都软了,跪倒在地的抱住皇府追命的大腿不住哭号着。 「无垢……」
他张口是想表示支持,但不解他心意的长孙无垢以为他想出声阻止,抢先打断,「对了,还有徐嬷嬷,一并逐出府!」 「娘子,这样不太好吧?!」徐嬷嬷毕竟是娘的人,总得先打声招呼。
长孙无垢皱起眉,看着柳堤芳又黏过来勾住丈夫的手,胸中怒火腾腾狂烧,「相公是在指责我不对吗?」
柳堤芳抢白,「本来就不对!你这买来的妻子,别仗着我表哥心地善良就想任意摆布他。」 「买来的妻子、买来的妻子……」长孙无垢怒极反笑,「哼,你这一相情愿的女人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两眼狭长主相刻薄,鼻梁悬高易破财,宽嘴薄唇会吃垮婆家,人亦薄情寡义,眼浊不明必有内疾,两耳招风一生乖桀,你这面相太不吉。」 「你……你竟然……竟然说我……」说她是不祥之人。 「节哀顺变,柳家表妹,虽然你年过十八未嫁不是你的错,但你克夫,克子又克公婆,实在不该出嫁害人,难怪至今还没人愿意娶你,我真同情你悲惨的漕遇。」长孙无垢说时还面带同情,却丝毫无怜悯之意。 「你……哇……呜……我要告诉姑姑你欺人太甚,叫她把你赶出皇甫家。」她哇的哭出声,声泪俱下。 「请便。」驱逐不速之客,她不认为自己有什麽错。
柳堤芳一脸委屈的哭诉,「表哥,你要为我作主,她太过份了,我……呜… …我是你表妹,她却把我说得……呜……那麽难听。」 「呃,这……」娘子的言词是过於锋利了。 「夫君若怪妾身得罪了你的娇客,大可休书一封绝夫妻情义,妾身绝不会有所埋怨。」看你如何两全。
是气过头了,她才失了理智的说出赌气之语。 然而随即转念一想,她说得也没错,现在休了她她确无怨言,只有黯然心碎,若是他想享齐人之福,她不仅有怨,还会恨他至死。 外柔内刚的长孙无垢是烈性女子,宁为玉碎不愿瓦全,若她不曾爱上自己的丈夫,任凭他三妻四妾她也不会眨一下眼,谨守本份地为他操持家务,抚育稚子。
可一旦爱了,那份决绝也够惊心,一如静水下的爆洪突涌而出无力阻止。 「长孙无垢,你敢再一句休离的话,我就拉你去跪祠堂。」他也怒了,生怕自己真有失去她的可能。 「跪祠堂?」她涩然一笑。「我是你的妻子吗?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受外人耻笑,你自问配为人夫吗?」 「我……」看见她眼底泛动的泪光,皇甫追命顿时心口一紧,自知不该因被激怒而在人前怒责她。
他以为妻子是温顺的,今日才知自己大错特错。他真的如此伤她吗?可这绝非他本意,这样冷绝的长孙无垢令他揪疼了心。 举手想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安抚,他胸臆中此刻窜着一股难受,没见到她的笑脸无法消解。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起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你自己想想是否要这样的结果。」
他一骇,血气猛地直冲而上,一口腥甜梗在咽喉。 这刚烈女子、这刚烈女子……他该拿她如何是好? 眼一黑,皇甫追命再度病倒。

第八章
「前世、前世,你不要哭嘛!你一哭我就心酸酸的也想跟着痛哭一场。」 想她上官星儿也来到这里快三个月了,可是一点忙也没有帮上,除了让她的前世不用守活寡外,她当真是一事无成,连前世多了个情敌也不知道。 都怪她贪玩,跑去看无忌小弟卖烧饼,又去赌场逛了几圈,帮前世那就算腿废了也要赌的爹爹赢了一大笔钱,人家赌场怕他继续赢钱不肯让他赌,他找不到人对赌只好戒赌,帮着揉面团、撒芝麻。
本来以为一切都顺畅了,前世少夫人的位子稳固,又有爱她的丈夫,娘家老小的生活也大有改善,安顿下来做个小买卖,人生至此还有什麽不满意? 难得当一次古人,她就四处走走玩得过瘾,顺便挑几件古玩当「到此一游」的证据,免得她回去之後当是作了一场梦。
没想到才几天不在竟出了纰漏,如果不是上面那老头用拐杖敲了她一下,她真要玩疯了,忘了此行的目的。 「前世,你别哭那麽伤心啦!不是你的错就不要认,是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啦,并非你害他吐血……」噢!真烦!怎麽越劝哭得越难过,她的口才真的那麽差吗?
上官星儿乾脆盘腿坐在她面前,拉开她掩面低泣的手,大声在她耳边用力一喊。 这一喊,她舒服了,长孙无垢也怔了一下,不哭了。 「对嘛!对嘛!漂漂亮亮的美人儿干麽哭,海棠垂泪可不是美,而是丑毙了,你不要丑化我这张脸。」她笨拙地擦着前世的脸,想把她的泪水擦乾。
她一说,把泪人儿逗得破涕而笑。 「星儿,我要是没有你一定撑不下去。」她真的觉得好痛苦,做人真难。
因为生长环境不顺遂的缘故,压抑了长孙无垢原本刚烈如火的性子,勉强的将性情磨得平静似水,两种相冲突的性格并存於体内,导致她冷静时非常骇人,而一发起火来又惊天动地。 一句「妻子是买来」彻底让她失去控制,她一直是傲气比天高的女子,当别人一再针对她最在意的事加以攻击,那份为了家人所受的屈辱涌上心头,她再也忍受不住。
然而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心爱的人竟也出言相责,让她的心碎了一地。 「哎呀!别说傻话了,你比你自己以为的还要坚强,少了我你一样的勇敢,不许用我的脸说丧气话。」上官星儿掐掐前世的脸,感觉自己的脸竟然隐隐发疼。
看着一模一样的脸孔还真叫人有些沮丧,什麽时候能回去是未知数,她到底要耗上多久才能解脱,她从没想过她会想念家里按冲式马桶。 「唉!跟你交谈,有时我都觉得自己可能发疯了。」她是她幻想出来的人物,并不真实。 「疯疯颠颠过一生跟庸庸碌碌过一生有什麽不同,你想要什麽样的人生就去追求,不做怎麽知道不可行,命运是掌握自己手中。」相信自己就有希望。 「命运在……手中……」摊开手,长孙无垢低视纹路分明的掌心。
然後握住。 「别想太多了,我问过上面那个欧吉桑,他说你老公的命还长得很,一时半刻死不了,用不着太担心。」只不过这回是免不了又大病一场了。 她苦笑着,「没想到他身体还没好全,我却糊涂的用他不爱听的话激他,他会病倒全是我的错。」
若是她能收敛点脾气就好了,别浑身刺的刺伤别人,也伤自己。 「嗟!不过吐一口血而已,郁血一吐,病就痊癒,你呀!省了自怨自哀,他说不定因祸得福就全好了。」闷着头自责有什麽用,人要往前看。
一想到夫君吐血昏厥一幕,她整个心绞成一团麻花。「星儿,你能不能去帮我瞧瞧他现在怎麽样了?」
那口血吐得她好心惊,生怕他有个万一。 「喂!前世,你不要老出难题考我好不好,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根本无法靠近他。」厚!她也想知道她未来情人的长相,可就是没办法。 「星儿,我的名字不是前世。」老听她喊着前世、前世,她都以为自己姓前名世。
上官星儿由地上一跃而起,一踢发霉的木头,「做人不要太计较,我们要苦中作乐,就算被关在柴房里也要笑笑过一天。」 柴房?! 不要怀疑,就是柴房。
皇甫追命吐了血後不省人事的一厥,当事人之一的长孙无垢因太过自责而未有所辩解,默默的承受一切责难,因为她认为这件事确实是因她而起。 而另一位在场的柳堤芳则大肆抨击她的不该,加油添醋地形容她有多恶毒,极尽所能让她永无翻身之日,加深她的罪愆。
一方不解释,一方又极力抹黑,而昏迷的人无法回应,忧心儿子的皇甫老夫人当然听信侄女的片面之词,震怒之下命人将长孙无垢关入柴房,并言明皇甫追命未清醒前,不准给她粒米滴水,让她受和他一样的痛苦。 「你很乐天,星儿,我羡慕你。」真的羡慕她凡事往好的方面想,整天呵呵笑地不见忧愁。 「干麽羡慕我,别忘了你是我,我是你,等我回到我的世界後,搞不好日子过得比你还倒楣。」她未雨绸缪的先伤春悲秋一番,免得到时惨到极点反而哭不出来。 「你……」长孙无垢失笑的摇摇头,「我想我会想你的。」 「我也一样,不过……」她突地抚抚肚皮。「我饿了,你饿不饿?」 「星儿,我发现你常常处於饥饿之中。」她的肚皮好像填不满的无底洞,怎麽也喂不饱。
上官星儿嘻嘻的咧开嘴一笑,吐吐舌头。「我活动量大嘛!又当人又当鬼很费力。」 她是人,但没人看得见她。 她不是鬼,却会飞。
有时候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人还是鬼。 「抱歉,连累你跟我一起挨饿。」其实她可以出去觅食,可却为了陪她而放弃。 上官星儿笑笑地挥挥手,要她别放在心上。「反正害我没饭吃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等……咦!你有没有闻到很香的味道?」
让她更饿了。 「什麽很香的味道……是刚蒸好的馒头和油鸡。」因为她也饿了。 「哈!我要吃、我要吃,快帮我看在哪里?」她要吃个痛快。 「星、儿──」不许乱来。
一接到前世警告的眼神,她马上安份的垂下头,「好嘛、好嘛!我会趁没人在的时候再偷吃。」 瞧!她就是这麽委屈,当人当不成,当鬼没鬼样,还四处被人嫌。 「唉!我怎麽会有这麽贪吃的後世。」长孙无垢取笑道。
听见有人走近的足音,她不再「自言自语」,以眼神告诫上官星儿别调皮,不许再捉弄来者,让她因为不能整人而更沮丧了。 门板上传来铁链拉动的声响,嘎呀一声後门由外而内被推开,扬散如灰的木屑弥漫一室,让人吸进鼻间忍不住轻咳。 「咳!咳!少……少夫人,我给你送点吃的东西来,你赶快吃不要让别人看见。」她不能离开太久,怕被发现擅离职守。
我是别人,怎样?上官星儿在来者身後叉起腰,做出野兽要吃人的动作。 「你是……秋菊?」依着月儿射入淡光,隐约可看出是谁。 「是的,少夫人,是我,这里有油鸡和馒头,你快趁热吃别饿着了。」她东张西望回头看,担心有人跟在身後。
唇儿一弯,长孙无垢心头一顿,「少爷的情形好点了吗?」 「少夫人宽心,少爷已经没事了,他只是一时气血不顺,又动了肝火,才会吐血又倒下。」秋菊依大夫所言据实以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心口的重石也可以放下了。 「少夫人,你别哭呀!少爷真的没有事,我不会骗你。」可老夫人骗少爷说少夫人在另一间房睡了,不让他们见面。
她又落泪了吗?抚抚脸上的湿意,原来高兴也会哭。「我这是喜极而泣。」 一听是喜极而泣,秋菊放心了。「少夫人,吃点东西吧!别尽顾着哭。」 「我……」她看了一眼上官星儿,不急着食用。「我还不饿,先搁着。」 「可是……」她急着把盘子拿回厨房。 「人家不饿你何必白费好心,给狗吃狗还会对你摇摇尾巴。」尾随而至的冬月一脚踢翻放在篮子里的食物,让长孙无垢没得吃。
太过份了、太过份了,她本想吃只鸡腿,竟然把它踢脏,她一定要报仇,为鸡腿报仇。上官星儿气呼呼地挥着拳头,像要找人干架。 「冬月,你在干什麽,想活活饿死少夫人吗?」憨直的秋菊难得动怒,生气地将她一推。
她退了一步,但仍死性不改的一嗤,「饿死最好,我一看到她就讨厌,巴不得她马上死掉。」竟然想赶她出府?!哼,她绝对不会让这女人好过日。 「你……你怎麽变得这麽恶毒,以前的你不会这样啊。」 「哼,要不是这女人搅局,我早就当上大少爷的妻子,哪轮得到你现在来数落我。」她越想越气,对「长脚」的鸡腿用力踩下。
呼!好险,差点踩到手,手缩得快的上官星儿拍拍胸口压惊,再度怒视毁掉她晚餐的凶手。 「我……我……」秋菊忍不住哭了出来,直向长孙无垢致歉,「少夫人,对不起,我只有办法弄到那些,我……我要让你饿肚子了,你不要怪我……我真的 ……」
她哭得泣不成声,令人不忍。 「好了,换我劝你别哭,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知晓你待我的好就够了,你是心眼好的丫头。」患难中才见得到真性情。 「少夫人……呜……你会饿……」那是她的晚膳,她偷偷藏下来的。
感伤的笑了笑,长孙无垢拍拍秋菊的手背,「少夫人不饿,刚才春晓有给我一粒包子。」 「真的?」
笨蛋,当然是假的,听不懂这是安慰话吗?厚!气死她了,居然有人笨得分辨不出真话假话,还她的鸡腿来。 「瞧你又哭又笑的,少夫人不会骗你。」唉!这傻气的姑娘,注定要吃亏。
不怕人笑的秋菊一边抹着泪,一边呵呵笑着。 「真是个笨丫头,想想她被关了多久,一粒包子怎麽可能会饱,而且春晓胆子比你还小,她哪敢拂逆老夫人的意思。」真是蠹得连猪都比她聪明。 「啊……是这样吗?」她一脸困惑的抓抓耳朵,不知谁说的话才是真。 「秋菊,别在意她的话,冬月心性已经扭曲了,你现在看到的是一只鬼。」一只有怨不得宣泄的恶鬼。 「鬼?」身子一缩,她流露出惧意往一旁躲,差点踩到上官星儿的脚。
原来冬月是鬼呀!难怪变得那麽多。秋菊傻傻的想道。 「你说我是鬼,你竟然敢这麽说……」怒极的冬月满脸狰狞,又想到因她而无法如愿的少夫人梦,甚至要被赶出皇甫家,倏地气晕了头。「你要我死,我先让你死,看谁比较狠!」 她像狂性大发的野兽,愤地冲向长孙无垢,两手如鹰爪的紧紧掐住她的脖子,眼睛泛红布满血丝,皆目狰容地意欲置她於死地。
想逆上弑主的意念深得令人害怕,惊得呆住的秋菊根本不敢上前拉开。少夫人说冬月是只鬼,她也当真的认为她是鬼,人怎麽能跟鬼斗,所以她退缩。
眼见着长孙无垢因无法大口喘气,脸色渐渐由白转红,慢慢的呈现黑气,再也忍不下去的上官星儿喝了一声,做出橄榄球员助跑的姿势,打算推倒她。 「你这该死的恶奴,竟敢伤害自己的主人。」 哇!小……小心……煞车不及……砰!
噢!疼疼……疼呀!要救人也不先通知一下,害她冲过头撞到木头,疼得她脑袋都快开花了,这些古人的动作不能快一些吗? 又不是上演慢动作的电影,比慢呀! 「是谁?」这声音有点熟。 「是你家二夫人。」哼!这狗奴才连自家主人都不认得。
被一道突生的力量一推,跌坐倒地的冬月圆睁双眼,惧意横生的瞧着门口鲜艳的身影,整个人缩成一团,少了刚才目中无人的气焰。 「啧,这间柴房还真小!比我的花厅狭窄多了,我很多年没逛过柴房了,真怀念……」
她……她是皇甫家的二夫人云巧心? 怎麽和想像中完全不同,她不是应该尖酸刻薄、尖嘴猴腮、为人小气,一副福薄的样子? 可由她愉悦的口气听来,似乎为人还挺和善的,而且没有大户人家的架子,早年也该是穷人家出身,才会不嫌柴房又脏又臭。 「未来的婆婆,你不要尽顾着怀念你以前被关过的柴房,快看看无垢姊姊有没有事。」易香怜关心地从她身後探出头。
原来她也被关过呀!难怪不以为忤。上官星儿托着腮,坐在一旁看戏。 「死丫头,不会挑两句好听话,什麽叫我也被关过,我是让她,让她懂不懂?!」尽挑她的痛脚踩,真不讨人欢心。 「是,让她。」不以为然的易香怜撇撇嘴,扶起抚着喉头直咳的长孙无垢。 「怎麽,怀疑呀!要不是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她哪能猖狂得不可一世。」哼!小丫头不懂事,不明白长辈斗来斗去的乐趣。
云巧心口中的「她」指的是苛待她的皇甫老夫人。 当年她入门的时候也遭到不少波折,思想陈旧的婆婆老爱折磨人,而瞧不起她出身的公公从未正眼瞧过她,甚至不让她祭拜祖宗牌位,不当她是皇甫家的一份子。
这些她都一一忍下了,为了不让丈夫为难,她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再苦也得忍下去。 可是一碰到处处找她麻烦的元配,那口气就真的忍不了,一想到自己的丈夫不躺在身边,而且与元配干那档事时,她的火就由胸口生起来,忍不住要出言相讥。
这一来,两人更形同水火,闹得一家不得安乐,直到公婆过往後才慢慢沉到枱 ;面下暗斗。 其实云巧心在跟随夫婿回到皇甫家前,根本不晓得他早有婚配,且长子都两岁多了,而她嫁都嫁了又不能反悔,只好委身为妾,怀着三个多月的身孕成为二夫人。
她觉得自己被骗,可又无法讨回公道,身子都给人了,哪能不认命。 「未来的婆婆,你是观音再世嘛!当然不跟俗人一般见识。」易香怜尽量吹捧,省得耳根子遭殃。 「嗯,这还差不多。」她满意的理理云鬓,一脚踢开挡路的丫头,「闪一边去,让我瞧瞧她的情况。」
接着身一低,藉着烛火查看长孙无垢的伤势。 「未来的婆婆,无垢姊姊要不要紧?」易香怜由她的颈後向前瞧去,骇然地看到两道黑紫色的掌指痕。
云巧心皱了皱眉,「无命的媳妇儿,你还能开口说话吗?」 「是追命啦!未来的婆婆不要乱改名,老夫人会不高兴的。」无命犯忌讳,好像说皇甫大哥就要没命了。
啐!谁理那死老太婆。「他以前是叫无命,一个秃头老和尚说改名才能多活几年。」 「喔!」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上官星儿蹲坐着,双手捧着脏掉的馒头,撕开脏污的外皮照啃不误,因为她真的饿扁了。
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长孙无垢身上,没发现浮在半空的馒头一口一口的减少,直到连渣都不剩。 「娃儿呀!你没事吧?好歹回我一句。」她性子急,可不耐等。
被云巧心一摇的美人儿幽然一吐气,虚弱的扬唇,「我……我没事。」 「哈!能开口就没事了,瞧你细皮嫩肉的,又一副好皮相,怎麽有人狠得下心伤害你。」她心疼不已的瞪向不知死活的冬月,要她皮绷紧。
这才叫气势,主人凌虐下人不需要理由,做就对了,这是她在皇甫家多年磨出来的经验,奴才欺主,要强势施压他们才会低头。 「未来的婆婆,我也长得不错呀!」为什麽她从没赞扬过她? 「你喔!」她扬起眉,给予施舍的一瞟,「牡丹之姿艳冠群芳,小梅花就略逊一筹,但各花入各眼,好歹你已许人家,不怕嫁不出去。」
可怜了她儿子,千挑万选却只有这朵小白花可摘。 「嗄?!」什麽意思,她是不是被嫌弃了?
云巧心没空理她未来的媳妇,眉眼含笑地握着长孙无垢的手来回抚摸,「真是只高贵的手,生来少夫人命,你比我命好是个正室,不像我……唉!不说了,省得伤心。」
妾命低贱呀!人人瞧不起。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若无夫婿的真心疼惜,命好又有何用,不过是桎梏女人一生的枷锁罢了。」长孙无垢有感而发。 「喝!说得好,说得我心有戚戚焉,要不是那死老头对我一片真心,我早就带儿子走人了,哪肯留下来受气。」她念的是旧情,而非荣华富贵。
其实丈夫给她的珠宝首饰,加上几年揽下来的银子,过着衣食无缺的生活不成问题,还能买几口薄田出租赚点租金,一生无虞。 可她就是不甘心让那势利的女人占尽便宜,死後能入祀堂,与丈夫葬在一起,还落个贤妻之名,她一想起就呕得心头绞痛,不肯让她过得太顺畅。
长孙无垢有些尴尬地开口,「咳!咳!二夫人,先人已不在了,请在後人面前给他保留一点颜面。」怎麽说也是她的公公。 「死都死了还管他什麽呢!不过呀,我挺中意你,不如你当我的乾女儿好了。」有儿有女才能凑个好字。
云巧心赫然脱口的决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二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於礼不合。」二夫人能任意妄行,而她当谨守礼法。 「哪里不合了?你倒给我说说看。」云巧心的脾气一下子上得快,不悦的扬着手。
抚着疼痛的玉颈,发音困难的长孙无垢低哑着声音说道:「晚辈已是皇甫家的媳妇,而二夫人你亦是我的婆婆,在辈份上我得叫你一声姨娘。」 她不满娘上头还多姨字。「有冲突吗?谁说我的乾女儿不能嫁给我儿子……」 「二夫人……」她表情一愕,微露厉色。 「未来的婆婆──」无垢姊姊不可以嫁给她的未婚夫,不然她怎麽办?
云巧心看了看一脸凝肃的长孙无垢,再瞧瞧焦急不己的易香怜,顿感有趣的扬起眉,慢条斯理的说完未竟之语。 「我是说我儿子的大哥,你们在紧张个什麽劲,我又不是柳飞凤那老妖婆,专门拆散人家姻缘。」她还满喜欢有个女儿和「一个」媳妇。
虽然眼前这个差强人意,倒还实在,有话直说不会要心眼,相处起来不致有婆媳问题。 「柳飞凤是谁?」易香怜小声的问着。 「是老夫人。」秋菊同样也小声的回道。
两人像贼一样怕人听见,偷偷的交头接耳,完全不晓得中间还卡了一颗脑袋,「偷听」是上官星儿刚养成的嗜好,她很喜欢听小秘密。 「反正我说了算,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乾娘,以後谁要敢欺负你,我就替你出气。」她是一座山,很好靠的山。
长孙无垢仍是迟疑。「可是……」不太妥当,姨娘和婆婆向来有心结。 「哈哈……我赢了、我赢了,将来不管老大当家还是老二掌权,全是我的一双儿女为正主儿,那婆娘凭什麽跟我斗?!她输定了!输了、输了……」 原来她打的是这主意? 面面相觑的长孙无垢和易香怜错愕得说不出话,哭笑不得的听着她狂妄笑声。
「我的娘子呢!她在哪里?」 等了数日仍不见妻子踪影,焦急不已的皇甫追命开始有所怀疑,并以拒绝用膳来追出真相,不让心中的忧虑成真。 娘亲敷衍的语气和丫头们闪烁的眼神,在在落实他的想法,她们定有事情瞒着他,怕他知道会勃然大怒,影响身体的康复。 虽然娘子曾说过令人心痛的决裂言语,但她心里仍是向着他的,不可能不闻不问对他置之不理,连最起码的探望也不曾。 除非有人刻意拦阻,不让她靠近他半步,否则她定会悉心地在一旁照料,不假他人的护他周全。 而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人,除了自以为关爱亲子的娘外,他不做第二人想。 「哎呀!你先把这碗芙蓉鳜鱼给吃了再说,今早刚捞的新鲜渔获,人要进食才有力气。」皇甫老夫人一使眼神,让侄女亲近他。 「是呀!表哥,我喂你吃一口,小心烫嘴。」柳堤芳小心的服侍着,希望能讨他欢心。
不理睬的皇甫追命偏过头,让汤洒在衣服上,一旁的春晓见状赶紧上前一拭。 「告诉我,我的娘子在哪里,我要见她!」他态度坚决的道。
他的坚持让老夫人十分不悦,眉一横不由得恼怒。 「你这孩子也未免太固执,都说她有事不能来你还闹什麽,都几岁的人还要让娘操心。」他是她的心头肉呀!她总不可能害他。 「有什麽事?」他一个劲的问到底,不容马虎。
顿了一下,她无奈地揉揉额。「不就是些女人家的事,忙完了自会来见你。」 「她是我的娘子,没什麽事比我重要,我现在就要见她,没有理由。」别再找藉口推拖。他眼中如此说道。
再忙也能抽出点时间看他一眼,让他安心。 何况秋霜院是他们夫妻共住的院落,两人同躺一张床,没道理连晚上也不回来。 这麽荒腔走板的托词也只有娘才编得出来,当他仍是不长智的稚童哄骗,以为他不知她的用心何在。 「你怎麽讲不听,顽固得像头牛,有堤芳这麽好的姑娘在你身边陪你,你还有什麽不满意?」她就是不让他们相见,非磨掉他的拗性子不可。 「儿子福浅,供不起这尊菩萨。」这朵娇贵的花儿他摘不起。 「什麽菩萨,尽说些傻话,瞧她不辞辛劳的照顾你,又是汤又是水的伺候着,绝对是善体人意的良妻,谁娶到她是谁的福气,你可得好好的把握……」
这媳妇她是要定了。 「姑姑,人家没你说的那麽好。」不胜羞意的柳堤芳故作娇态,抿唇低笑。 「瞧!多谦和呀!贤良淑静、贞秀端雅、进退得体又讨人欢心,这样的妻子才是男人的贤内助,日後必能助你闯出一番大事业。」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她才能体面地去见地下的列祖列祖。 「娘,我已经娶妻子了。」皇甫追命提醒道,不让她忘我的继续吹捧柳家表妹。
一谈到「买来的妻子」,皇甫老夫人的脸色略微一沉。「还提她做什麽!瞧你今儿个的病不就给她气的,还念着她有何用。」 没把丈夫照顾好反让他气得吐血,这种不知感恩的媳妇不要也罢。 眉一挑,他不悦一问:「谁说我是被她气病的?」

第九章
皇甫追命是气、是恼,但不是针对娘子,他是气恼自己没用,为免伤了和气反而伤害妻子。 他实在不该看在娘和舅父的面子上,一再容忍表妹过於明显的亲近,她的用意他虽明白却不点明,希望她能觉得无趣而知难而退。 一次、两次还好,他想以她骄纵的个性定不能持久,只要他不做任何表示,相信她很快的就会放弃,另觅他人为良缘。 错就错在他错估她的耐性,竟然一反率性的持之以恒,一日数回藉词送汤送药的来打扰,还做出引人非议的举动,也难怪妻子动了火气。 原本他想等表妹走後再跟妻子好好解释一番,谁知她竟误解他对表妹有意,愤而说出「相思与君绝」的气话,让一时情急攻心的他难忍激动,胸口一痛便呕出鲜血。 如果一开始他表明心意,不让表妹有任何非份之想,自然不致伤了妻子的心,也连累她反受责备。 错在他不该以为什麽都不说,妻子就会明了他的用意,老想着顾全双方的感受而忘了妻子毕竟是女人家,即使聪慧过人仍有妒心,见不得他对其他女子温言以待。
皇甫老夫人急忙安抚脸色一变的皇甫追命,「有话好好说,别再动怒呕血,娘可受不了看到你又昏倒了。」 心虚的柳堤芳连忙扬音一道:「大家都看到她对表哥冷言冷语的讽刺,说你是没用的夫君,结果你一气就厥了,吓得我的心都快跳出来。」 「那我娘子呢?」连她都受到惊吓,无垢的情绪肯定难以平复。 「她喔!心可残了,一见你倒下竟也不扶不问,冷冷的说一句「死了也好,省得还得写休书一封」,然後人就走了。」 「走到哪里?」她的话他一点也不信,娘子并非绝情之人。
真要走也会等救活他再说,否则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脚长在她身上,谁晓得她会去哪儿,表哥你就别管她了,喝口鱼汤把身子养好,才有力气办我们的婚事。」柳堤芳两颊飞红,又是羞又是喜的当自己是准备出阁的新嫁娘。 「不会有任何婚事。」是该说个分明的时候,不能让妻子误会下去。 「嗄?!」一怔,她不懂什麽意思。 「我,只有一个妻子,她叫长孙无垢,除非我死,否则将不再有其他妻妾。」这是他给她的承诺,永不变卦。 「什麽,那我怎麽办?」她好不容易才博得姑母欢心,处心积虑地想当他的妻子,他竟说不离妻别娶,也不纳妾。
他居然拒绝她,无视她纡尊降贵的服侍,把她的一片真心视若无物,未免太欺人。 恼红眼的柳堤芳一肚子不是滋味,不甘心他眼中只有穷人家出身的正室。 「表妹的终身大事为兄的不便插手,只得有劳舅父费心。」意思是非他份内之事,他管不着。 「你……」哼!说得真无情,她偏不如他意。「姑姑,你要为我作主呀!侄女与表哥的亲事众所皆知,他要真舍了我,叫我有何颜面活在世间。」
哪有众所皆知,不过她们姑侄之间稍微提了一下。不过看她哭得泪眼汪汪,皇甫老夫人也不忍心的轻拥她。 「好,乖,姑姑一定不让你失望。」她没瞧见柳堤芳眼底泛起的狡色,头一抬看向儿子,「我要你娶你就娶,不得有二话。」
她想儿子一向孝顺,定不会有所违逆。 「娘要儿子还是侄女?」皇甫追命平心静气的问道,脸色清冷得有点疏远。 「什麽意思?」眉心一蹙,她听得出来儿子话里的威胁之意。 「若是娘亲执意要与舅父家结亲,那就抬着我的屍体去拜堂。」眼垂下,他平静得如一池死水。 「你……你不要吓娘,娘就你一个儿子……」闻言,她当下一慌的打翻茶水。 「我娘子呢?请带她来见我。」不见到她他誓不罢休。 「娘子、娘子,难道娘不如一个买来的女人……」 「娘,别再说她是买来的妻子,若非有无垢为追命调养身子,如今孩儿恐怕早魂归九泉,不能侍奉你左右。」他动之以情。 「这……」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无垢是孩儿的贵人,也是皇甫家的福星,谁若说她是祸害便是有意谋害孩儿的命,其心可议。」
他虽没点明何人所言,但所有人了悟的目光全看向犹无自觉的柳堤芳,包括皇甫老夫人,看得柳堤芳一头雾水。 「我知道了,我马上叫人把她从柴房放出来。」
儿子的一番话让她对侄女的爱护出现动摇,人都有私心,会偏向最亲近的人,儿子与侄女孰重孰轻,根本不需要比较。 「柴房?」失声惊呼,皇甫追命愤而起身。 「呃,这个……怕她趁机逃了……」一时在气头上,她也没多想地就叫丫头们把她关进去。 「关了几天?」算算他醒来也三、四天,再加上昏睡一日,那麽…… 「五天吧!你一厥我就慌了手脚,所以……啊!糟了。」老夫人的语气忽地变得很慌张,神色不定地避看儿子的眼神。 「什麽糟了?莫非娘还下了其他指示?」例如鞭罚或是……禁食?
面色微白,皇甫追命紧张得起身想往门外冲。 「呃,大少爷,少夫人不在柴房。」
一道低如蚊呐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众人的视线看向秋菊。 他急急追问:「少夫人在哪里?」 「被二夫人带走了。」
「什麽,被二夫人带走了?!」 惊天的一吼,以雷霆万均之势震得天地为之动摇,风雨变色。
谁都知道老夫人和二夫人一直以来纷争不断,明着比容貌,比财气,比受宠程度,无所不比地想占上风,谁也不肯退让。 私底下则互扯後腿,无时无刻不想着怎麽让对方失权失势,好让自己年轻时所受的气得以纡发。
行事怪异的二夫人一向不照别人安排走,常有不少令人一骇的惊人之举,她曾因为自己的猫遇到老夫人养的狗而夹着尾巴逃走,她一怒之下剃光猫毛,还把牠四只脚的爪子给剪了,浑然忘却猫怕狗是天性,实在怪不得牠。
就连她亲生的儿子皇甫别离也觉得娘亲可怖至极,他待不住家中也是担心自个儿那张太神似父亲的脸会引起她的杀机,剥下他的脸皮做成人偶以兹纪念。 因此众人一听见长孙无垢被云巧心带走,无不惊恐万分的尖叫,认为她绝对死定了,不可能生还,以二夫人的残忍手段,她大概宁愿自己死了乾脆。
所以当皇甫追命和皇甫老夫人急匆匆地来要人时,却同时让眼前的一幕凝住脚步,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实,并且深深困惑。 「啧!一家烤肉万家香,大姊也嘴馋吧!坐下来和我们一起享用,我绝不会小气得像你不让我吃团圆饭一样的阻止你。」呵……人生得意需尽欢,她等了二十三年就为了这一刻。
云巧心笑得特别得意,没个夫人该有的体统,裙摆拉至膝盖,露出水盈色亵裤,双腿互叠以蒲扇扬凉,十分惬意的咬下一口烤鱼。 几人面前的矮桌上还散放着一些纸片,上头画着些诡异的图案,有红也有黑。 「你……你们在干什麽?」好香……呃,不对,是他们太放肆了,竟然在屋里生火。 「大姊,你还不至於老眼昏花,看不出我们在做啥吧,虽然你都六十多岁了。」乖女儿,烤双鸡翅来吃吃。
云巧心的媚眼一送,有些无力的长孙无垢在铁架上放上鸡翅,并趁人不注意时将烤好的鸡腿用油纸一包,往身後一掷,落入半人高的树丛。 他们这年代的人哪知道什麽叫烤肉,全是上官星儿出的馊主意,她一直在长孙无垢耳朵旁嚷着要吃要吃,拗不过她的长孙无垢只好照她的描述准备一大堆东西,以满足她的口腹之慾.
谁知刚烤好的阵阵香气引来二夫人屋里的人,他们也依样画葫芦地生了炭火,鸡腿肉片一摆就烤了,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星儿说了,这叫同乐会,她想想名字还取得真贴切,瞧瞧二夫人、皇甫别离、香怜妹妹、张管事和一干丫头都围着炭火烤香菇、玉米、鲜蛤,连鱼下巴也烤熟了,吃得不亦乐乎。 有吃还不够,星儿还教她玩起西洋玩意,打起四人桥牌,频频说这是需要运用智力的牌戏,却老在她俩这方落下风时,跑去偷看别人的牌,害其他两家老是输得莫名其妙。 「你才老糊涂,我连五十岁都不到,你应该找个大夫瞧瞧脑袋。」皇甫老夫人吞了吞口水,看着一尾香鱼入了丫头的肚子。
看起来很好吃…… 「咯咯……多谢大姊的关心,我刚收了个乾女儿,有她在一旁提点着,我想学你一样忘东忘西也不可能。」唉!再来口凉茶就更好了。 光泽的手心往上翻,茶水马上送至,易香怜的殷勤看得皇甫老夫人好不羡慕,她也想有这麽个窝心的女儿呀!不过这疯婆娘说错了吧,易家小姑娘不是她的媳妇吗?
云巧心得意的往旁一招手。「女儿呀,来问候大娘一声,别说我们不懂礼数。」好戏就要上场了,真期待她气歪的嘴脸。 放下手中纸牌的长孙无垢无力一叹,「乾娘……」怎麽像个孩子似,连这种事也玩。
令人意外的,福了福身的人儿竟是皇甫家少夫人长孙无垢。 「她……她是你乾女儿?!」神情一愕,内心大感冲击。
她的媳妇儿居然成了死对头的女儿,这变化未免大得让人咬牙切齿。 「无垢呀!我的宝贝女儿,来见见大少爷,听说他前些日子娶了亲,你不用跟他太热络,意思意思寒暄一下就好,免得有勾引人家丈夫之嫌。」
哇!娘的心肠也太恶毒了!竟然玩到人家夫妻上头。拚命往嘴里塞东西的皇甫别离暗送怜悯,不忘暗藏几片肉给他笨得不会为自己留点粮的未婚妻。 「乾娘,你别玩了。」长孙无垢低笑的摇摇头,走向皇甫追命,「夫君,你身子好些了没?」 「不碍事,好多了,你呢?没受苦吧!」瞧她一脸红润,双颊丰腴,他也就放心了。 「乾娘待我极好,把我当亲生女儿疼着,就是有时不太像个长辈。」她说得挺无奈,却也看得出她极为喜爱有着赤子天性的云巧心。 「嗯哼!别有了夫婿就忘了娘,我哪里不像长辈了?」男人不可靠,要记得娘对你最好。
她笑了笑,没说什麽,反倒是皇甫老夫人看着他们「一家」和乐的样子,不免有气的一讥──「你哪里像个长辈,坐没坐姿、站没站姿,烟视媚行、放浪形骸,见着了我还敢斜倚软榻,这样像话吗?」
老爷,你真是识人不清,被女色所惑,挑了个不识大体的妾,你九泉之下能无悔意? 「啧!大姊莫非是嫉妒我有儿有女,过阵子又有新媳妇孝顺,你吃味呀!」云巧心手上的蒲扇搧呀搧,好不快意。 「谁嫉妒你有儿有女,我们命儿将来娶十个八个老婆,生一堆孙子旺家旺室。」气死你。 「娘,别斗气了。」他没打算娶十个八个妻子,一个就已足够。
皇甫追命眼含情意地凝视多日未见的妻子,相思尽诉幽深双眸中。 「谁斗气了,你没瞧见她嘴脸多丑陋,一副炫耀又嚣张的模样,好像多了个女儿是件多麽不得了的事。」她也想要个贴心的女娃,所以她才对侄女疼爱有加。 「娘──」斗了这些年了还斗不累吗?
云巧心咯咯的笑着,摇着蒲扇一挥手,「去去去,你们小俩口到一旁谈情说爱去,这老妖婆就留给我应付。」 「你说谁是老妖婆……」
长孙无垢眼滴溜溜地转了转,「追命,等等,我这一局还没玩完呢!」 「也对,乖女儿,那你就陪娘亲玩完这一局再走好了。一方块,儿子,趴不趴斯(Pass)啊?」她睨着皇甫别离,一脸的誓在必得,方才连输三局,她非扳回一城不可。 乾女儿真是有趣了,不但会弄好吃的鸡翅膀,还有新奇的游戏。 「小叔、香怜,麻烦你们起来,这局换大娘和相公来试试。」
两人倒很乾脆的起身,一手烂牌,不玩也罢。
长孙无垢将手中的牌递给婆婆,老夫人还想推拒,「这什麽东西?我可不会。」 「是呀是呀,女儿呀,你让这老妖婆当我对家,是想让我输死吗?」跟她同组,她该不会连一墩牌都吃不到吧? 「咦,会让你输呀?!那我要玩。追命,坐下吧!」
皇甫追命无奈的看了妻子一眼,不知道她想打什麽主意,只好跟着娘亲仔细的听着妻子讲解四人桥牌的规则。
原来这是要两人靠默契合作,打败对手的游戏啊!他尴尬的看看娘亲和姨娘,要这两人合作?!不可能的任务吧! 「……五方块。」老夫人豪气万千的喊牌,意思是她们等一下要吃到十一墩牌。 「你这疯女人,叫到五,怎麽可能赢啊!」云巧心快昏倒了,枉费她拿到一手好牌。
长孙无垢耸耸肩,「Pass. 」 「我也Pass. 」娘她们叫到方块五,也许他们拿这种牌还可以赢喔。
接下来陆陆续续出牌,老夫人和云巧心这组出奇的顺利,她们拿到的都是大牌,已吃下十一墩,皇甫追命夫妻俩连一墩都没有。两个女人交换一个眼神,意思是再一墩她们就能成为赢家。 「方块七,王牌,娘、乾娘,不好意思,这一墩我们吃了。」长孙无垢笑咪咪的说。
哎呀,糟,刚刚不应该出方块六的。云巧心懊恼地想。 「我是黑桃二,没戏唱了。」皇甫追命懒洋洋的放下手中最後一张牌。娘子,看你的喽,能不能赢就看你了。 「梅花九。」不抱希望的云巧心丢下牌,叹了口气,可惜了她拿了六张方块王牌呀! 「黑桃Ace ?」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的长孙无垢姿态优雅地放出王牌。
皇甫追命见状忍不住欢呼起来,「娘子,你太厉害了,我们赢定了!」 「那可不一定,儿子。」只见老夫人缓缓放下手中的牌,是方块二! 「我们、我们……赢了?!」 「没错,老妖婆。」她可得意的咧,第一次打牌就有如此好手气,心情真是畅快呀! 「啊!赢了、赢了!疯女人你真厉害!」云巧心高兴得忘了对家可是她恨了几十年的大仇人,冲过去不由分说的一把抱住她,「哈哈哈,乾女儿,姜是老的辣,赢啦、赢啦!」
略带尴尬的老夫人任她抱着,心底有一方坚硬的角落,悄悄地剥屑。 「唉,手气真差。小叔,换你们吧,记得要替我跟你大哥报仇。」她对皇甫别离眨眨眼。 意会过来的他微笑地点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大哥,快带嫂子去旁边卿卿我我,这里……就交给我啦!」保证让两个娘玩得忘记国仇家恨。
皇甫追命微笑地握起妻子的手,满意的回头看了眼热烈的牌桌。天,两个娘还互相击掌加油呢!这是他作梦都没想过的场景。 而他聪慧的妻子为他办到了。
带着她远离纷杂的人声,两人慢步缓行的走出屋内,踩着光影躲入余荫之下。 天气是还有点炎热,但不致热出一身病,暖风微送,吹落梧桐树的叶片,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落在草上又滚飘了几寸,滚落泥里。 滚滚红尘洗下净世间烦俗,浪花翻来又见白,几度夕阳斜照月,尽看落霞掩红妆。
人生在世,岂能无烦忧。 「娘子,是我的不是,没能顾及你的心情……」 「夫君,是我的不是,不该对你说伤人的话……」
两人同时开口,却也同时一愕的怔忡当场,为其相同思虑而窘色满面,尴然以对。
半晌,两人又因为心有灵犀而莞尔一笑,芥蒂一除的了无尬色,手心交握地传递那股无声的温热,心儿也相连地结成同心。 「无垢,我对你许下的诺言绝无动摇,今生今生我皇甫追命的妻只有一人,再无旁人。」她已占满他的心,挤不出空位容纳他人。 「那麽妾呢?」眉一挑,长孙无垢在他手心上画圈圈,妩媚靥笑。 他苦笑的一啄她芳唇,「别拿针扎我了,一次就够我惊心,不许再吓我。」 「我有吗?」她只是让他有所选择,不箝制他想飞的双翅。 「那句「相思与君绝」吓掉我十年寿命,瞧你怎麽赔我。」他真慌了,手脚僵化成木石。 「陪你一生一世如何?」来世会怎样她不得而知,那是星儿的事。
皇甫追命故作考虑的颦起眉,「似乎有点吃亏,最少也得三生三世。」 她一怔,眼神变得迷离,「夫君太贪心了。」 「呵呵……这叫商人本色,利上加利才能家传万世。」他是贪呐!贪她恬静的笑容。 「若真有来世,夫君可认得出我?」她问。
皇甫追命笑了笑,挑起她的下颚。「我认你的眼,它里面有我。」
翦翦水眸映出深情面容,她眼中看到的是他,而她在他的眼底看到自己,他们彼此都住在深爱之人的眼眸深处,无法抹去。 「我在你眼里,你不能忘了我呵!」她怕记忆会淡去,不复相思。 星儿那人太不可靠,只会贪玩,想要续今世情缘还是靠他比较令人安心。 「忘了你等於忘了我自己,你是我心中的自己。」爱她如命。
长孙无垢不安的说道:「如果我的性情变了呢?」 「只要你眼里有我,不管你变成什麽样子,我都会找到你。」预定来生,她永远是她的妻。 「那你要小心了,来世的我可是鬼灵精怪,爱玩又爱笑,活似缺人管教的野猴子,这样你也要?」她笑了,眼露同情。 「这是一种考验吗?」他当是玩笑话,回以不羁的取笑。
是考验,也是磨练,星儿绝对有把人搞疯的能耐,「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什麽时候到了……」惊地,他的眼神转深,盯视她颈上那抹转为青紫的掐痕,「谁伤了你?」 「冬月。」不必多问,长孙无垢立即明了他的意思。 「那个奴才──」该死。 「别恼了身子,乾娘已代我给了她教训,日後不用担忧她再有伤人之举。」相信够她瞧了,不敢再有恶行。 「怎麽处置?」若有疏漏,他会亲自执行。 「你认为以乾娘的手段,她还能好到哪去。」不就杖击十下,皮开肉绽,洒以盐水又剃去一身毛发,送至庵堂茹素三年再说。 「这倒是。」他怒气一缓,轻抚着紫晕伤处,甚是不舍。 「对了,我绣了条汗巾让你拭汗,以弥补我的失言。」她收回与君绝的恶言,愿与他比翼双飞。 「真的吗?我瞧瞧。」第一次收到她亲手绣出的巾帕,皇甫追命欣喜万分地想一睹为快。
长孙无垢取出怀中的绣巾,正欲交给夫君,谁知突起一阵怪风,错手间忽地被吹走,似鸢鸟般飞高飞低,犹如羽衣轻落向荷池。 它荡呀荡随风漂至池心,让人构不着也捞不着,活似嘲笑两人情深意浓。 「夫君,你等会儿,我去唤人拿根竹竿来捞。」说着,她便匆匆走去唤人,在花丛间拐个弯便不见人影。

第十章
「小心!」 一阵清亮的女音忽地飘过耳际,犹如狂风席卷而过,扫得人双耳发疼。 隐约见一道白影晃过眼前,若隐若现的面容神似他的妻子,但是不可能呀!娘子才刚走开一会儿,怎麽淡化成白雾,行迹如疾风。
噗通一声的落水声让他为之一惊,适才跑过的影子不就是往池塘而去,而妻子为他绣的汗巾正落於其中。 思及此,再也无法多想的皇甫追命两脚一迈大步地跑起来,十分惊慌的往池边而去。 当看到长孙无垢一身湿,不省人事的倒在石板上,他揪紧的心彷佛被人掐住似,气喘不过来地差点让黑雾攫去视线,坠入暗冷地界。
蓦然,他想起妻子一句「没用的夫君」,顿生力道如打虎英雄,毫不费力的抱起轻如羽毛的盈纤娇躯,一边唤下人找大夫,一边抱着妻子往屋子里去,丝毫没注意池中伸出一只手大喊救命。 「哎呀!究竟是怎麽回事?大夫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什麽症状,真有那麽严重吗?」
瞧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最着急的竟然是走来走去的皇甫老夫人。 「你急什麽,大夫才刚搭上脉还没细诊呢!你别喳喳呼呼的扰人,让大夫分心。」她这乾娘都不急,恶婆婆有何好急。 「人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手脚冰得如十月雪,我就不信你毫不忧心。」瞧这脸白得吓人,肯定吓飞了魂魄。 「是你手太暖了,不是她的手脚冰冷,说,你偷吃了几只凤爪?」那可是她的最爱,别给吃光了。 「我光明正大的吃何需偷吃。」笑话,那可是用皇甫家的银子买的,当然有她的一份。 「啐!贼婆娘,那是我儿子媳妇孝敬我的,你也咽得下肚。」简直可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有渐渐解冻的迹象。 皇甫老夫人和云巧心如同过往般吵得不可开交,可是没想到瞪着瞪着,两人莫名其妙的笑出声,好像突然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 「我媳妇比你媳妇手艺好,改明儿叫她做几道好菜孝敬我们这些老人家。」 「咯……大姊,你想的跟我想的差不多,我才想说叫我乾女儿绣些荷花包给我们配配衣服。」 「唉,先别说这些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无垢媳妇儿得没事呀。」 「现在总算知道要疼媳妇了吧,大姊,不是我要说,那个柳家表小姐还真是心肠歹毒呀!你真要让那种女人进我们皇甫家门吗?」 「我哪知打小看到长大的娃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堤芳这丫头这回可是让我彻底寒了心。」
稍早的时候她和云巧心连赢皇甫别离和易香怜两个小辈几局,她一时畅意,偶然间看到侄女咬着帕子在旁生闷气,她有感而发的提了几句,要堤芳看开点,人生太执着的话反而会让自己过得不开心。 姻缘的事天注定,既然命儿无意,她也就不要再强求。
哪知此番劝慰的话一出,堤芳竟生闷气地走了开,没多久後就传来她落水的消息,好像还和无垢的昏迷有关系。 「大姊,我知道你是疼小辈的人,不过我乾女儿的冤气我可不能不吐,届时我教训一下表小姐,你可不要怪罪於我啊!」 「你别做得太过火就好。」她会睁只眼闭只眼。
转头一瞥见大夫正皱着眉头开药,皇甫老夫人连忙靠过去。「大夫,我媳妇没事吧?」 吴大夫捻捻长须,不发一语。 她可急了,「大夫,请你一定要想办法医治她,不管多少银两我们皇甫家都付得起,你用最好的药材去治都无妨。」只要人平安就好。 「是呀是呀,我好不容易有个女儿疼,可不能有事呀。」云巧心也凑过来。 「我会开几帖药,注意别再动了胎气,否则我也无能为力了。」 「什麽无能为力,你不用心怎麽……等等,你说胎气?」那不是说……媳妇有了身孕了? 「少夫人受惊动了胎气,险些小产,往後得多加小心,我这安胎药一天三回按时煎服,可别疏忽了。」
吴大夫一告辞,当人乾娘和婆婆的两位长辈高兴得嘴都阖不拢,根本忘了什麽嫌隙不嫌隙,欢天喜地的拜天又谢地,两颗脑袋相靠地到前厅去讨论孙儿经。 孩子都还没出世,她们连名字都想好了,而且各取一男一女,一生下来就用得着,不用担心不适用。
而初为人父的皇甫追命则眼泛泪光,他从来没想过能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一直以为自己过不了二十五岁这一关。 满脸感动的握起妻子的手,坐在床边轻抚嫩滑面容,他满心喜悦感谢上苍的垂怜,赐他娇妻爱子,让他人生得以无憾。
长孙无垢悠悠醒转,就见他颊上两行清泪。「夫君,你在哭什麽?」男子竟也落泪,莫非发生不幸的事儿。 轻轻将手往她小腹一搁,爱怜的摩挲。「我们有後了,娘子。」 「有後……」她看向平坦的孕育地,一脸讶异。「你说我有了身孕?」 「你当娘了,无垢,我们会有一个孩子。」一个冠上他姓氏的子嗣。
长孙无垢满脸的难以置信,轻覆腹部。「我有了你的孩子……」 她先是错愕,後而一怔,接着眼眶含泪一笑,握紧丈夫的手一同感受孩子在她体内成长,两双泪眼相对,满满的喜悦涨满胸口。
简单的幸福就是一种快乐,不需要附加其他条件。 孩子代表他们生命的延续,连结了两个人的心,也让这个家产生向心力,凝聚分散的力量,得以发光发亮,再创继起的新生命。 真的,每个人都很高兴,包括即将离去的上官星儿,但她没有机会向她的前世道别。 「对了,柳家表妹的情形怎麽样?她还好吧!」害人者,终将自食恶果。
一提起柳堤芳,皇甫追命脸色立即一沉。 「她的状况比你好多了,只喝了几口池水和扭伤脚。」伤得实在太轻了,如果他事先知晓妻子有孕在身的话,定要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你和乾娘没找她麻烦吗?」这两人都是很会记恨的人,尤其是夫君,只要与她性命攸关的事,他都会变得很不讲情面。 「因为担心你,我还没出手,至於云姨娘……」顿了一下,他微露冷酷笑意。「你该去问她。」
要她不动手可能很难,冬月的下场就是柳堤芳的借镜,相信不懂借取殷监的人会有教训,人若心存不良,天也罚她。 「唉!乾娘那性情肯定让人为难,而你,我不希望你心存恶念,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个乾娘就够她受了。
他不要她,就是对柳堤芳最大的惩罚了。 「她伤害你。」这点,他绝对不能饶恕。
长孙无垢摇摇头地笑着抚抚他手背,要他宽心,「就算是替咱们孩子积阴德,何况她又没真伤了我。」 她想起婆婆和乾娘的恩怨,如果不是有一方愿意先放下,那麽这段恶缘如何能了、能转? 「但你倒地不起,又一身湿,我以为……我以为……」以为她遇害了。 「大夫说了,是孩子的缘故才导致气血不顺,再加上突地受惊才昏了过去。」和她无关。 「反正你动了胎气是事实,她差点害你小产让我失去你们母子,我若不为孩子和你出口气,枉为人夫。」皇甫追命用她说过的话回敬她。 「你……」她失笑的笑他稚气,大男人也有孩子的一面,「有星儿保护我,她不会让我有事……」啊!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星儿?」
思索了片刻,长孙无垢面带笑意的说道:「星儿是我的後世。」 「後世?」什麽意思。 「你相信人会从很久很久的以後来到我们这里吗?」若星儿不在了,她一定会很想念她。
眉头一拢,皇甫追命摸摸她的额头,「无垢,你没撞到头吧?」 「上官星儿,她叫上官星儿,你要牢记这个名字,在几百年後,她会成为你的妻子。」星儿,我先帮你誧路了,你要好好珍惜你的情缘。
我会的,前世,你要保重自己……上官星儿听见前世的呼唤,在心中回答。 「娘子,你躺着不要动,我马上把大夫叫回来为你看诊。」她一定伤到什麽地方才会语无伦次,说些奇怪的话。
几百年後他都成一堆白骨了,魂魄早就不知飘往何处。 「夫君。」她拉住他,轻摇着头,「我没疯,相信我,我的眼中只有你。」 「我也一样。」他温柔的笑了,视线再度落在她尚未有明显变化的肚皮上。 「我们三生三世都会在一起,你要找我喔!」她要做他三世的妻。 「非你莫属。」他是属於她一人。
长孙无垢还想说什麽,蓦地瞥到刚进房里来、正转身关上门的皇甫别离── 「二叔,可以麻烦你过来一下吗?」 「大嫂,你身子好点没?」刚刚还在花园里喝茶赏花呢,也不知怎麽回事,突然一阵风过,然後他就想上大哥这儿来转转。 「转过身。」 「嗄!」转……转过身?
干麽要他转身?不过他还是依言身一转,背向她。 「掰掰,前世。」皇甫追命撕下他背上贴着的白纸,上面就写了这四个大字。
掰掰前世?! 那是指什麽? 「她走了。」因为她已经拥有爱怜她的夫君。 「谁走了?」她怎麽哭了? 「星儿。」另一个她。
又是她?!皇甫追命几乎要大叹出声,叫大夫来好好诊断她。 「咦?上面画的那些奇怪的图样是什麽,怪模怪样的。」有头大身体小,有没有嘴巴的……那是猫吧!
长孙无垢接过道别信,看清上面滑稽的图画,笑着解皇甫别离的疑惑。 「这只叫哆啦A 梦,这个是凯蒂猫,还有会闪电的皮卡丘……啊!这只是米老鼠……」
米老鼠?! 老鼠吃米他们是知晓,但米做的老鼠,好吃吗?
越听越糊涂的兄弟俩同时扶着头,感觉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涌了上来,他的妻子(嫂子)肯定伤了脑袋,才会胡言乱语的说些没人听懂的话。 大夫呢?快来帮她瞧瞧,用最好的医术跟最好的药,花再多的银子也在所不惜,反正皇甫家钱最多,什麽都能买。 包括妻子。
「死老头,你催什麽催,不能让我多留一天,好好的跟前世说句再见吗?」几个月都留了,不差这一天。 「不敬。」小孩子要懂得尊敬老人家。 「噢呜!你……你又用拐杖头敲我脑袋,要是把我敲笨了怎麽办?」天呀!疼死了。
上官星儿抱着头往地上一蹲,眼神恨恨的瞪着白发白胡子,一身古装的老头 ……呃,老人家。 对月下老人要尊敬点,不然会没有姻缘。 「你本来就不聪明,我多敲几下也许你会变灵光。」他做势又要往下敲。 「别别别……你想谋杀纯洁又善良的霹雳美少女呀!拐杖又重又沉会把人打死的。」她还是很怕死的超龄美少女。 「你不是人,打不死。」白胡子老爷爷好笑的捻一捻胡子,仙风道骨地呵呵一笑。
什麽嘛!不是人也会痛好不好,这麽欺负人。 想她为了救前世也摔出一身伤耶!本来她还满悠哉的跷着二郎腿,躺在大树上啃鸡腿,怎知被鸡骨头梗住喉咙,她突然感应到前世有危险。 想想被骨头梗住有多痛苦,她还要用飞的冲去抢救前世,免得前世有个万一,她多辛苦呀! 结果冲过头,自己也跟着掉进池里,害她一身湿地踩着坏人的头往上爬,像只狗似的十分惊险。
原本她是想推开前世,绊倒姓柳的表妹,谁都不会受伤,天下太平,谁知她才刚一推还来不及伸腿一绊,重心忽不稳反而将想把前世推下池塘的柳堤芳给撞下池,自己亦失去平衡的一同去泡个痛快。 柳家表妹大概会以为见鬼了,躲在棉被里缩成一团,毕竟池子不深还溺水,她是第一人。 而前世那身湿是怎麽回事就不得而知了,她明明没下水呀!就晕死过去而已。
嘻!嘻!不好意思,她太粗鲁了,差点害她流掉Baby. 「等等,老头……呃,月老爷爷,我们要去哪里,为什麽要往上飘?」上回直直坠下的惊悚心有余悸,她可能不适合玩自由落体。 「你的前世。」月老笑得有点狡猾。 「喔,前世……什麽,前世?!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她想要有马桶嗯嗯,不要在臭气薰天的茅厕撇大条。 「你忘了有三世吗?扣除你自己原来的那一世,本该有两世前世。」而他也省了一番工夫去纠正红娘犯下的错误。
神力不足,请多包涵。 「可是、可是……可是不是解救了一世,其他两世都会一路顺畅通到底……」噢!又打她头,她一定会变笨的。
上官星儿泪眼汪汪的直搓後脑勺,含怨地瞟着没良心的恶神。 「别想得太如意,你的苦难还没结束。」要真畅顺到底,要牠们神只何用。 「还没结束?」她一张苦瓜脸马上皱成酸黄瓜,非常无奈的问道:「那我们下一段行程要到什麽地方?」 「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绝对刺激。 「等等,生在乱世还不够动荡吗?你不会要我跑到战地拿起枪杆儿和人拚个你死我活吧!喂!老头,咱们打个商量,去大溪地如何?或是夏威夷,我不会很挑的,鱼帮水,水帮鱼,过年过节我多烧点纸钱……」 纸钱?
月老的脸一黑,又给她一记拐杖头。 纸钱是给往生者使用,衪是神应该用神金,这笨蛋未免太混了,居然把神当孤魂野鬼。
哼!大溪地、夏威夷衪自己去,她一个人留下来受苦,不管她死活了。 「噢!痛……痛……我要抗议啦,我要投诉,你的长官是谁,玉皇大帝是吧!我一定要告你残害人命,让月下老人变成日光童子,重新投胎再活一次……喂!你走慢点,等等我,我腿短走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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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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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笑话】




月薪8000的乞丐给我上了震撼一课

  
我要从轮渡赶到机场,于是在国际银行中心匆匆结束了一个会议,在轮渡搜索出租车。一个乞丐发现了我,非常专业的、径直的爬到我的面前。手一伸,于是有了后面的这个让我深感震撼的故事,象上了一堂生动的MBA案例课。为了忠实于这名乞丐的原意,我凭记忆尽量重复他原来的话。
"帅哥……老板……行行好,给点钱吃饭吧。我已经两天没吃到泡椒田鸡了。你知道吗?见到你之前,我在国际银行中心大厦门口兜了两圈,终于被我看到你了!从写字楼里出来的,肯定是个大老板~~~"
"哦?你很有方法嘛!"我附和了一下。
"做乞丐,也要用科学的方法。"他说。我一愣,顿时很有些兴趣"什么科学的方法?"
"要懂得统计。我做过精确的计算。我说给你听啊。我每天做17个小时的乞丐,每小时成本7.5元……"
"怎么算出来的?"我追问。
"你算啊,我每天要交给丐帮老大地盘费30元,虽然是乞丐,吃饭总不能吃太差吧?早餐要吃的好,大概8块钱,午餐吃的饱得花15块,晚餐马虎点也要10块钱啊,吃饭大概33元左右,通讯费,服装费,化妆(装得更象乞丐),偶尔还要跟几个丐帮兄弟去K歌平均要花64.5元,一天17小时,平均每天固定成本127.5元,,这平均每小时是不是就是7.5元?",我有些惊讶。我活了29年,碰到过30年的乞丐(含在娘胎10个月),第一次听到有乞丐这么计算成本。以前的乞丐都和我说,几天没吃饭了,钱包被偷要路费回家,另外卖身葬父之类的。
"成本是不能按开销算的,只能按时间算。你看,我配有一个"文曲星"掌上电脑,有记帐功能。你可以看到一天的详细记录。我做过数据分析,每次乞讨之间的空歇时间平均为7分钟。如果碰到一个小气鬼,给个1毛,2毛的,大概要磨蹭10分钟。也就是每一个1、2毛钱的客人要花17分钟的成本,就是2毛钱。这样可不行啊****我还得养家糊口!如果说做银行中心、国贸大厦、大西洋海景城的客人是吃饭,做2毛钱的客人连吃菜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撒了些味精。"
强!这位师傅听上去真不象乞丐,到象是一位成本核算师。"那你怎么办呢?"我更感兴趣了,继续问。看来去机场的路上之前还能学到新东西。
"千万不能被满大街的行人拉了满街跑。而是通过选择乞讨的地点,时间,和碰到的行善人,主动地决定你要去乞讨的地方。"我非常惊讶,这听上去很有意思。"有人说做乞丐是靠运气吃饭的职业。我以为不是。你要站在行善人的位置上,从行善人的角度去思考。"这句话听上去很专业,有点象很多商业管理培训老师说的"put yourself into others\' shoes."
"给你举个例子,医院门口,一个拿着药的,一个拿着脸盆的,你会向哪一个乞讨?"我想了想,说不知道。
"你要把手伸向那个拿脸盆的。一般人病小痛的到医院看一看,拿点药,自己都心急如焚不一定会给你掏钱。拿着脸盆的,那是出院的。住院哪有不死人的?今天二楼的谁死了,明天三楼又死了一个。从医院出来的人通常会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重新认识生命的意义,健康才最重要。那天这个说:给,100块。100块的毛主席画像啊!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说他会只给1毛两毛吗?绝对不会!"
我不由得开始佩服。
"再给你举个例子。那天在莲富大厦,三个人在前面。一个年轻女子,拿着小包,刚买完东西。还有一对青年男女,一看就是逛街的。第三个是个里面穿绒衬衫的,外面羽绒服的男子,拿着笔记本包。我看一个人只要3秒钟。我毫不犹豫地爬到这个男子面前。这个男的急匆匆从口袋拿出10块钱给我说:拿去吧~~~还没说后面就忍不住问,为什么你毫不犹豫地爬到我面前?前面还有两个人,他们要是给钱给你,我也不好意思再给你了。我回答说,中午的时候,还有几分钟就2点了。那个女孩子是中午溜出来买东西的,估计马上要赶回公司上班,一定没空掏钱包;那对男女是游客,没拿什么东西,估计有听导游或者当地人的告诫,不要随便相信人,尤其是乞丐,以防受骗;你是出去办事的,拿着笔记本包,一看就是公务。而且这个时候出去,估计有点急,拦你你怕浪费时间,肯定会多少给点。那个男的就说,你说对了,滚!"
"那些在超市门口,地铁口等车,穿着睡衣的人可能给钱给我吗?可能给个100块眼都不眨吗?不可能的丫,他们自己都缺钱啊。"
有道理!我越听越有意思。
"很多乞丐都抱怨,这年头乞丐不好做啊,物价又涨了啊,大伙同情心都没了啊,都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我说,你永远从别人身上找原因,你永远不能提高。从自己身上找找看,问题出在哪里。"这话听起来好熟,好像是"如果你不能改变世界,就改变你自己",或者Steven Corvey的"影响圈和关注圈"的翻版。"有一次,在大前埔不夜城出来一个人,给了我1毛钱。后来又有一次,一个人在国际会展中心,还是只给了1毛钱。我就问了,怎么你们前埔的人,都他吗的给1毛钱呢?人家说,我丫比你还穷,有钱我不住禾祥西不住富山我住什么前埔啊?我恍然大悟。比如你看我们现在的国际银行中心,大伙都来去匆匆的,选择最快时间离开。所以这里的客户通常是有多少零的就给多少,而且通常也不会低于1元。"
"所以我说,态度决定一切!蔽姨父鲎懿媒补饩浠埃谝淮翁蜇ふ饷此怠?
"要用科学的方法,统计学来做生意。天天挤在中山路,乞丐那么多?怎么能赚到钱?每个月就赚500块钱怎么养活老婆孩子?这就是在谋杀啊!慢性谋杀你的全家。要用知识武装自己。学习知识可以把一个人变成聪明的人,一个聪明的人学习知识可以变成很聪明的人。一个很聪明的人学习知识,可以变成天才。"
"有一次一个人在火车站,他说他身上最小的是10块钱,但他只想给我最多一元,我说哥们,马上上火车了吧?回家见父母了吧?钱财乃身外物,如果你的父母你的亲戚朋友象我这么可怜,你忍心只给1块钱吗?他说,这也是,但我只是一民工,一年也没挣两钱。我说,没关系,花出去的你会双倍挣回来,你没零钱是吧?我找你。你只给5块就好了,多的我找你。最后,按我的建议,他给我那张10块钱,我只收了5块,找了他5块,这个大哥很高兴,省了5元钱。这5元钱对我来说就是快达到一小时的成本。我刚才说了,我一小时的成本7.5块,我只不过是磨了一下嘴皮子我多合算啊!"
"在丐帮,一般一个乞丐1、2千,拿回家。做的好的大概3千左右。顶级的乞丐大概每月能有6000。厦门全丐帮2万个乞丐,大概只有2-3个乞丐,万里挑一,每月能拿到8000以上。我就是这2-3个人中间的一个。而且很稳定,基本不会大的波动。"
太强了!到此为止,我越来越佩服这个乞丐。
"我常常说我是一个快乐的乞丐。有人说,你是因为赚的钱多,所以当然快乐。我对他们说,你们正好错了。是因为我有快乐、积极的心态,所以赚的钱多。"
说的多好啊!
"要懂得体味工作带给你的美。趴在轮渡广场的时候,很多乞丐抱怨,海风这么大,行人又不肯给钱!真是倒霉。千万不要这样,用心体会一下厦门的美,厦门是国际花园城市,我们能在这里乞讨,外面又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经过,对面又是漂亮的鼓浪屿,这里还有非常现代的高楼大厦,,虽然买不起,但是却可以用欣赏的眼光去享受。冬天是白色的,海风是撩人的,多美啊。再看看我的破碗,讨到100多块钱了,就更美了!做乞丐也是一份工作,每一样工作都有她美丽的地方,我们要懂得从工作中体会这种美丽。"
"我10年前是某房地产公司的售楼处现场经理。8年前在公司作过三个不同项目的营销总监。后来我不干了,一个月就5、6千块,没意思,而且不自由受限制。就主动来做乞丐。我愿意做一个快乐的乞丐。哈哈哈哈。"
因为赶时间要去机场,我给他留了一张名片,说:"你有没有兴趣这个星期五,到我办公室,给戴尔的员工讲一讲你怎么当乞丐的?你就当在轮渡乞讨,8000块的月薪,你讲多久,我就付你多少钱。给我电话。"
我迫不及待的在飞机上记录下他这堂生动的MBA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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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和迈克打赌二千美元说他能和麦当娜共舞一曲,结果他果然赢了。接着他赌他能和克林顿共进晚餐,迈克又输了。最后约翰赌他能和教皇一起出席重大的宗教仪式,在那个仪式上,约翰和教皇站在一起,远远地他看到迈克旁边的一个人和他耳语了一句,迈克就晕倒在地上了。
事后迈克解释说,你和麦当娜在一起我不感到吃惊,和克林顿共进晚餐也没甚么,可当你和教皇出现,我旁边的那个人问了我一句话时,我却晕到了。他问的是"约翰旁边的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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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新婚夫妇倾倾我我地坐在沙滩看日落,太太随便抓起一把沙,不经意的对丈夫说:『真奇怪,无论我抓得多麽紧,它总是从手指缝漏去,最後就只剩下那麽一点点。』丈夫接口道:『宝贝儿,在这个美妙的时刻,还是不要提我那微薄的薪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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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翁想徵聘一位司机,他问每个求职者能驶向悬崖多近而不至掉下去。『三十厘米,』第一个说。『十五厘米』第二个说。『八厘米,』第三个说。但是下一个求职者说:『我会尽量不驶近那个地方,越远越好。』『我就雇用你,』富翁当即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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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词




●这个是我老大。这个是我老二。



——饭局上完稿师对她朋友这以样介绍我,我以同样句式介绍完稿给我朋友。







●师父,我们把行李分了吧。



——港版西游记八戒口头禅,我像对天使说,媳妇,我们把家产分了吧。







●师太,你就从了老衲吧!



——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故事里男女主人公不但要背弃自己的信仰且要忍受世俗的目光。







●敲开你的门,我就不会让你从我的边上出走,我永远是个自私的女人。



——梦中蝴蝶的经典台词,两年前为这句话我差点和丫私奔。







●人胖起来为什么会像气球一样?!多放点P会瘦下来……



——走着猫步的老鼠对我抱怨,后半句是我给她的建议。







●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内疚呢?



——鱼摆摆的原话,之前我对她说"你的美丽影响了我的工作"。







●文案写的好有什么用?可以给你写情书,还可以帮咱儿子写作文。



——贱兄第一次恋爱面对女友的发问卡词穷,以上为嫖客给的最佳答案。







●我们一定要努力GAME。



——老大倡导愉快地工作,工作要像GAME,于是创意部开始肆无忌惮地CS。







●你这样做出来太几吧像个阳具了。

——给一家企业作的蘑菇形状食品包装,面对3D最后的渲染,佑赫无限感慨:虽然我在设计上考虑到了女性的生殖崇拜这一点。







●你也不捏起你的JB掂量掂量,就算我TM瞎了眼一不小心当鸡了,你TM又够得上当嫖客的身份吗?



——网友微笑残废发来的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去对她说你爱她原谅她所做的一切,上了她之后再别理她。



——大学好友无法面对深爱的人和别人上床这一事实,嫖客给开出"绿帽子转移"良方,几天后,戴杰再网

上给我留言:"哥,这个方法真好!"







●114,办实事。



——给号码百事通写的SLOGAN,应对最近比较嚣张的光说不练净吹NB的神州行,我看行。







●送她一口锅,寓意以后日子一起过。



群里讨论追女友送什么最达意,我高中时候送了一把刀,寓意以后我变心了就把我心挖出来,为什么礼物都

和厨房用品有关。











●别叫我叔叔,我才28,小脸嫩的一掐一股水。



——有史以来嫖客第一次对一个小美女发火。







●要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先死一个给我看看。



——公司需要一个有专业精神的ACD,我的招聘广告标题来自电影《喜剧之王》中的一组镜头。







●彪捍的设计不需要水印。



——华盖创意的广告标题,感谢罗永浩老师发明的年度最流行广告句式。







●宝马(BMW):别摸我。白领聊天工具(MSN):摸死你。



——网友金属看后《疯狂石头》的新发现。







●烟、吃的。再给我带个女人。



——酒店封闭作业3天,行政总监前来慰安,问我需要带什么过去。







●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到女人的子宫里,然后回来工作。



——加班的日子每天在脑子里重复的一句话。







●自我释放——手淫的另一种表述。



——冰醇嘉士伯的广告语充满了邪恶,你们还喝。







●女孩。能干的。



——设计部需要新进一个设计,我的条件见以上两条。







●表妹,我有很多优点。



——休息天电视上放《东成西就》,洪七的一句台词。







●要不你先洗个澡?



——去华阳参观安其其的大房子,进门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招促销小姐,关键要胸够大。



——XX酒的市场总监对我道出他的经验之谈。







●学术超男易中天,广告辣妹杨咩咩。



——7个女弟子中,唯四丫头的文字让我看后有做推油的感觉。







●处男定义:处事干练的男人。



——娜娜纠缠着我问什么是处男,我给出以上定义,她说应该是"被女人处理过的男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夫。



——1月9日晚和6徒蜜糖吃饭,饭后失态,酒后乱语。







●嫖客与妓女的距离是0.02毫米:一张人民B的厚度。



——和尚美佳亡蛹讨论"距离产生别墅"时候想到的一句话。







●你不就仗着咱老来家的那点基因会写两笔吗。



——堂姐一语道破我做广告文案的驱动因素,感谢祖上的墨水。







●妞慢慢兮钱不多,吾将上下而摸索。



——《有痔青年》近期经典语录。







●上海绿地:行业巨乳。



——小六子给客户月报中"行业巨擎"的马屁句子被佑赫兄撰改。







●来瓶纯粮,找个姑娘。



——"来瓶纯粮,别太繁忙"纯粮酒广告语象被月色给改成上句。







●幸亏烤鸭不是按疤算钱。



——谈论"鸭是按屁股上的烟头烫疤算钱"话题时,北京的铁匠感慨。







●想你在怀里,肚皮贴着你,JJ抵着你,双手攥着你……



——情人节给我爱的女人的短信。







●1是看是否波及现有利益基础,2是看JB的快感程度。



——北京姑娘月色问我"让已婚男人离婚娶她"男人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







●你要再不理我,我就是狗不理了。



——这几天被我引用最多的一句电影台词。





●城市的街道太多,而钢琴只有88个键,我再也弹不出心中的旋律。



——看《海上钢琴师》得到的唯一一句有玩味的台词。







●不要闹了,我的小闹钟!



——同事小书的主页里看到他安慰媳妇惯用的伎俩。







●常换号的人,对爱一定也不忠。



——观察了几个手机号老变的人,得出这一伟大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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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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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专栏】




The Coffee story


The happiest people in the world are not those who have no problems,but those who learn to live with things that are less than perfect."
A group of graduates, highly established in their careers, got together to visit their old university professor.
Conversation soon turned into complaints about stress in work and life.
Offering his guests coffee, the professor went to the kitchen and returned with a large pot of coffee and an assortment of cups -porcelain, plastic, glass, crystal, some plain looking, some expensive,some exquisite- telling them to help themselves to the coffee.
When all the students had a cup of coffee, the professor said:
If you noticed, all the nice looking expensive cups were taken up, leaving behind the simple and cheap ones.
While it is normal for you to want only the best for yourselves, that is the source of your problems and stress.
Be assured that the cup itself adds no quality to the coffee.
In most cases, it is just more expensive and in some cases even hides what we drink.
What all of you really wanted was coffee, not the cup, but you consciously went for the best cups... Then you began eyeing each other's cups.
Now consider this:
- Life is the coffee; the jobs, money and position in society are the cups.
- They are just tools to hold and contain Life, and the type of cup we have does not define, nor change the quality of Life we live.
- Sometimes, by concentrating on the cup, we fail to enjoy the coffee life has provided us. Enjoy your coffee!."
The happiest people don't have the best of everything.
They just make the best of everything."
1. Live simply.
2. Love generously.
3. Care deeply.
4. Speak kindly.
5. Leave the rest to God.
You are the miracle, my friend;
Your life either shines a light OR casts a shadow!
Shine a light & Enjoy the Coffe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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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里偷闲】




在韩中国MM对韩的真实评价

  
四年前,我只身来到韩国,说实话,来之前,我受到"韩流"的影响挺深的,打心里认为韩国是个很好的国家,有多么先进,韩国人有多么和蔼亲切…….   
但是,这一切的喜爱之情,在我抵达汉城之后,都瞬间的化作了失望和恐惧……坐在车里的我,吃惊的望着车外的街道,满脑子就是一个想法:不是吧,怎么这么破啊!?这真是汉城?!韩剧里看到的高楼大厦,豪华别墅都哪去了?!为什么这么多破破烂烂的小房子,而且还盖的乱七八糟的,韩国是不是没有城市规划局啊?!为什么街上的好多景象,都跟电视剧里相差太远?!这简直就是两个国家嘛!!!!.   
随后的日子,我因为语言不通,也没怎么敢上街,心想着等开了学,就能交上韩国朋友了,因为在国内的时候,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国人对外国人很友好,所以我想韩国人应该也这样吧……所以开学后,我"傻呵呵"地到处跟人说"我是从中国来的",本以为他们会表示欢迎,哪怕是最起码的礼貌也好,可没想到他们一个个都只是"噢"一声就走了,好冷漠,冷漠的我后背直冒冷汗….   
慢慢的,我的语言好起来了,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韩国同学听说我是中国人后,反映如此冷淡……下面举几个例子,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一.跟朋友找房子,搬家那天,房东来敲门,送了我们一对牙刷和牙膏,我和朋友挺纳闷的,为什么要送这个,当时还以为韩国有这个习俗呢,结果房东说"这个叫做牙刷,那个叫做牙膏,我们韩国人都刷牙的,你们来到韩国以后,也要学习刷牙,既然家里送你们到先进国家来学习,那就要学的彻底一些……".   
天哪……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韩国人对中国有多么不了解,太不可思议了,离得这么近的国家,不知道也就算了,居然还歪曲……从那时起,我就决定:关注韩国的go-vern-ment和媒体都是怎么向国民宣传中国的…….   
二.半年后我交了个韩国男朋友,当时也是为了尽快把语言学好,跟他的朋友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其中一个人问我:"怎么样?韩国好吧?在中国的时候也坐过沙发吗?",我男朋友:"不要这么无知,我去过中国,去过北京,大连,南京,很发达,你们应该多走走~!"……结果那天晚上,男友被打了,理由就是:他不配做"大韩民国"的人…….   
三.也是男朋友的一个朋友,有一次在我家看电视,正好演张艺谋的"一个不能少",,顺便提一下:来韩国这几年,电视上看到的中国电视剧或电影,不是七八十年代的古装片,就是农村片,跟国内成天放那些夸张韩国好形象的韩剧,真是鲜明的对比,,,看着看着,那个人问我:"你在中国的时候,上学也要爬山吗?爬几座啊?"…….   
四.大学的一个同学,问我:"昨晚看电视,说你们中国代步工具都是自行车,这几年因为受韩流文化的影响,才开始知道我们韩国的汽车有多棒,韩国的手机有多高级,听说你们那儿能买得起韩国货的都是有钱人,你会骑自行车吗?……".   
五.经常遇到一些韩国人,得知我从中国来之后,问我"哇~~那你们家一定是相当的有钱了,能来得起我们韩国,我们韩国人都去美国去英国,最差也是去日本呢~~~!".   
六.去年暑假回国,带了好多漂亮的衣服回韩国,因为我觉得国内又便宜又好看的衣服一点都不比韩国的差,果然开学后,就总有韩国女生拽着我问"哇,你这衣服在哪儿买的?""我喜欢你的鞋,好可爱哦"……我说"都是我从中国带的",她们说为什么不在韩国买,我说"现在东大门很多很多很多衣服都是在中国进的,或者在中国制作的"……结果她们说"没想到,中国人穷也有穷的志气啊,嘴真硬!",,言外之意:我那些漂亮衣服都是在韩国买的,嘴硬才说是从中国买的,,.   
七.打工的时候,老板不直从哪儿弄来了几个芒果,忙好心地招呼我去吃,韩国的芒果很稀少,本来平时就很亏嘴的我,急忙去吃,但是老板的几句话,彻底让我没胃口了"这是芒果,没吃过吧?真难为你出生在中国了,多好个女孩儿啊,唉,真可惜了……".   
八.我有个当兵刚退伍的朋友,想趁假期跟我去中国玩儿玩儿,因为他的出身挺高级的,家里有钱到他连冷面,年糕条那些"普通市民"的食物都没吃过,天天西餐,日餐,突然听他说想去中国玩儿,我心里还暗爽:这次一定要让他知道知道中国有多好!结果他跟他妈妈商量的时候,他妈妈死都不让他去,原因是:中国又脏又乱,根本就没有他能吃的高级西餐,而且中国人很野蛮,万一被人知道他在韩国是相当有钱的,被抢劫绑架甚至撕票了怎么办?!?!……我到现在都挺佩服他妈妈的想象力的,还撕票,以为拍电影呢?!说实话,就算被人绑架撕票,也肯定也是冲着你们韩国人瞧不起中国的!!!.   
九.我去做家教,教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小姑娘,有一次故意问了她们所学到的中国历史,她说:"老师说成吉思汗是罪人,因为他抢占了本来属于韩国的大片疆土.r{}*****文化是我们韩国的,其实中国的东北三省都应该属于韩国,可你们中国不但不承认,还说韩国曾经是你们的隶属国,所以老师教育我们,一定要强大祖国,不能让中国得逞……".   
十.韩国的街头有很多"汉医院",其实在韩国叫做"韩医院",因为"汉"和"韩"在韩国是同一个字,所以我一直以为那是"汉医院",因为不管从用药,还是到疗法,都跟中医一样,虽然我不太懂中医,但我最起码见过中药,听说过疗法,最差最差,也知道去抓中药的时候,那些具有中国特色的药柜和小秤吧?!……大二的那年,我选修了跟这个有关的课,是想听听韩国人怎么看待中医的,因为在韩国真的很火,韩国人很信这个,可是第一节课,老师就在黑板上写"韩国的医学",简称"韩医",原来是"韩"不是"汉",那你们的用药和疗法都是自己的喽?!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后来的几堂课,老师讲了"本草纲目",一句一个"我们大韩民国文化的结晶,我们韩民族的骄傲",说到针灸的时候,也连说了好几次"同学们应该为我们的民族而骄傲,我们有这么伟大的发明!"….   
我跟几个中国同学当时就爆了~!跟老师一顿大吵,真的真的真的是气氛到极点了!!!!平时你们瞧不起中国人,对中国无知也就算了,我们都能忍!!!但不要脸到连别人的东西也说是自己的,那就太不是人了!!!!最后我们全都摔门而出了,不上就不上!??!.   
十一.出去逛街,吃饭,总能遇到很多中国游客或日本游客,要是遇到的是日本游客,店主一般都会先招待日本人,那叫一个陪笑啊,等日本人走后,再"变脸"来搭理我们,日本人也侃价,但店主就不生气,等我们侃价,十个店主有八个会马上不耐烦,一副"买不起就别买!"的样子,有几次我们买了很贵的东西,店主马上问"你们是日本人吧?",我说"中国人",店主"华侨吧?".   
……懒得理论,走人…….   
四年了,我从按耐不住跟韩国人大吵,到如今的嗤之以鼻懒得搭理……这样的心理变化过程是必然的,因为不是吵架能解决得了的问题,因为韩国人对中国的"偏见和无知"的思想已经太根深蒂固了,就算你表面上吵赢了,但并不代表你就真的改变了他们的看法……想必大多数跟我一样在韩国生活的中国同胞都有同感,所以努力的学习工作,努力地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去发展中国,才是唯一正确的路…….   
最后奉劝那些哈韩的朋友,你们有权利喜欢你们的偶像,但不要盲目地连同他们的国家都认为有多棒,别忘了你们是中国人,如果不相信的话,就来韩国生活吧,,只旅游旅游不管用的,,,相信你们的想法会彻底改变的,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  
看完这篇文章,我只能说韩国的无知和无耻.我个人从来不迷韩流.但是我对其中韩国的无耻感到愤怒,《大长今》中说什么针灸,中医是韩国人发明,孔子是韩国人,西施是韩国美女,人可以不要脸,但不要无耻到如此的地步。.   
安七炫,Se7en在中国媒体面前大呼:"好想加入中国!"号称韩国第一美男的元彬在国内的一个见面会只亮象30秒拍照,就拿了100万的出场费.我时常跟周围朋友说:"我并不觉得元彬帅到哪里去,这种号称韩国第一美男的人在中国的扫大街的人里随便踢一脚都能掉出来几个!!!!".   
世界杯韩国最后一轮被瑞士淘汰,中国媒体只是在网上发表了对比赛的看法,竟然被韩国网站拿来造谣生事,说什么"中国是世界上最垃圾的国家,无耻的民族。"以前******为什么没有把中国灭掉"等等。.   
看了这些,韩迷们应该醒悟了吧?.   
你们把人家当神,人家竟然不把你当人!!!!.   
希望中国能更加强大,有天让这个连文字都是中国照搬过去的高丽--大韩民国从重做中国的附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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